虫母养成手札 第110章 110

永和十七年，春。

皇城西侧的御花园里，一树树樱花正开到极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细雪，铺满了青石小径。

程乐跪坐在临水亭中，指尖轻抚过琴弦。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广袖长衫，衣摆处绣着几枝淡青的竹叶，衬得他愈发清瘦。春风拂过，几缕散落的发丝在他颊边轻扬，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调试着琴音。

"程乐师，您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这儿抚琴？"一个小宫女端着茶盘走来，笑盈盈地问道。

程乐抬头，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他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时便显出几分天然的乖巧。"明日太后寿宴，命我献曲一首。这《春江花月夜》总觉有些地方不够妥帖，便想着找个清净处再练练。"

"原来如此。"小宫女放下茶盏，"那奴婢就不打扰您了。"

程乐颔首致谢，待小宫女走远，才重新将手指搭上琴弦。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指尖一挑，清越的琴音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琴声起初如春风拂柳，温柔缱绻；转而似江潮涌动，气势渐强。程乐完全沉浸其中，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正当曲调行至**时，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演奏：

"第三段第七节，羽音该用挑，你用了抹。"

程乐手指一顿，琴音戛然而止。他诧异地抬头，只见亭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剑鞘上缠着暗红色的丝绦。他面容冷峻，眉如刀削，一双眼睛黑得惊人，正冷冷地注视着程乐。

程乐心头一跳，慌忙起身行礼："下官参见祁将军。"

祁晟，当朝最年轻的骠骑将军，十八岁便率军平定西北叛乱，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已是皇帝最器重的武将。传闻他性情冷峻，治军严酷，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朝中官员见了他无不敬畏三分。

"你识得我？"祁晟微微挑眉。

程乐低着头，声音温软："将军威名，天下皆知。"

祁晟走近几步，靴子踩在落花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你是乐坊的人？"

"下官程乐，现任宫廷乐师，专司古琴。"程乐依旧垂着眼帘，不敢直视对方。

"方才那曲子，再弹一次。"祁晟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程乐抿了抿唇，重新坐回琴前。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抚上琴弦。这一次，他刻意留意了祁晟指出的那个音，确实用了"挑"的手法。

琴声再起，程乐却无法像先前那样全神贯注。他能感觉到祁晟就站在他身后不远，那存在感强烈得让他指尖微微发颤。更奇怪的是，祁晟似乎真的懂琴——他指出的那个错误极其细微，连乐坊的掌事都未必能察觉。

一曲终了，程乐的手指停在弦上，余音袅袅。

"好琴艺。"祁晟忽然道，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锋芒。"你的琴，是何人所制？"

程乐一怔，没想到将军会问这个。"回将军，此琴名为"松风"，是先师所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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