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小王爷步入室内,第一眼没有看到人,他心里猛地一坠,步伐立刻快了起来。
三两步进入内室,小王爷长臂一伸,掀开微沉床帐。
床榻上也空无一人,锦被叠得整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显然自晨起开始就没有人再回去小憩过了。
小王爷这下是真的不太好了。
他定定看了帐内两眼,倏然转身往后看去。
一身暗红衣裳的廖星火站在那里,他穿的不是满人的衣服,而是汉人的衣服,宽袍大袖,衣襟也不整齐,愈发显得伶仃纤细。
他身上是暗红的衣裳,露在袖口外面的手指却苍白而纤细,也没穿鞋子,就那么踩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只在衣摆外露着一点点的玉白。
“星火,怎么不穿鞋子?”
小王爷心口一松,身随心动,刚往廖星火那里走了两步,眼瞳忽地一缩,发现他右手竟握着一把镶嵌有赤红宝石的锋利匕首。
并且,随着他的靠近,那把匕首也被举了起来。
小王爷顿住了脚步,并非是因为担心那把匕首会伤到他,而是担心那把匕首会伤到廖星火自己。
“星火,把匕首放下来……好不好?”
廖星火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已经举到与肩齐平的高度了,他脸色有点发白,嘴唇却嫣红,听到小王爷的话也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
紧接着,他的手腕转动,匕首便转了一个圈,锋利的尖端对准了他自己。
小王爷瞳孔骤然放大,身形有一瞬间的晃动,几乎要扑过去将匕首从廖星火手中夺下来。
但是廖星火往后退了一步,匕首也离那光洁嶙峋的锁骨更近,小王爷心中顾忌更重,不得不稳住身形,目眦欲裂地盯着廖星火的手与匕首。
“星火,不要伤害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伤害自己……是因为九阿哥送过来的那些人吗?我谁也不要,我谁都不会要,我立刻把他们送回去!我只要你,只有我们,不会有其他人……”
廖星火微微松开了自己被抿成平线的嘴唇,他略微侧了下头,目光垂落到小王爷的发白的唇上。
“不要把那些活醴送回去,他们回去之后,难免会被其他饕客吃掉。”
廖星火知道自己身为活醴已然非常幸运了,多得是活醴起香后根本活不了几日就被人拆了吃了,而他却生活在几乎能够排除所有危险的桃花源中……
唯一的威胁,只在为他排除了所有危险的黑瞎子身上。
身为活醴,廖星火不会对任何一个饕客产生真正的信任与依赖。
但作为廖星火自己,他全身心地信任依赖着黑瞎子,并且,逐渐产生了另一种独占欲与从未产生过的嫉妒心。
他同情怜悯着那些被九阿哥当作器物牲畜一样送过来,任由饕客宰杀的活醴,但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象着——
想象着他们没有使用镇香膏,黑瞎子回来的时候一定会闻到他们的香气,黑瞎子同样会因为他们的香气而饥饿灼烧,他会不停地幻想着将活醴吃掉的画面,但他想象中的那个活醴不再仅是廖星火。
只有饕客对活醴产生扭曲感情的份儿,没有反过来的。
但廖星火就是“反过来”了。
他不想要黑瞎子去垂·涎其他的活醴,不想要黑瞎子想象他们的味道,不想要黑瞎子总是因为饥饿而日日遭受折磨。
他知道黑瞎子一直很饿。
于饕客而言,活醴浑身都是宝,但是比起血与肉,黑瞎子尝过的那些都只能算是开胃小菜,算是零嘴。
黑瞎子闻香至今,也只粗略尝到过活醴的舌尖血而已。
那怎么能够呢?那远远不够。
廖星火知道,圈养住一头猛兽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它吃饱,不需要捕猎也可以吃饱。
时日久了,它的利爪与尖齿才会迟钝,即便见到了新鲜猎物也提不起捕食的念头,只会向着饲喂自己的人轻甩尾巴。
一只饿狼,尤其是身边总会有源源不断的食物诱惑的饿狼,是无论如何也养不住的。
33.
从那把匕首对准廖星火自己开始,黑瞎子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宁愿廖星火拿着那把匕首去捅他,将他捅得到处都是窟窿,止不住地流血,也不愿见到那把匕首对着甚至不太会用匕首的少年。
他的一半随着廖星火的举动高高悬挂了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但是另外一半——属于饕客的那一半却在滚动。
男人的喉结在滚动。
只要匕首轻轻一划,温热的、甜美的血就会流出来,他开始止不住地回味曾经尝过的那一丝丝舌尖血的滋味。
太甜了,甜得他骨头都要酥了。
他的爱·欲与食欲对抗着交织。
他想要将他撕碎,又想把他呵护在掌心。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在黑瞎子的脑海中交替出现,此起彼伏,拉扯着他的理智与神经。
廖星火看不到黑瞎子黑绸下的眼神,但他看得到饕客剧烈吞咽的动作,看得到他不再平稳的胸膛,更看得到他微微发颤的温暖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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