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包厢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冰块在杯中融化的声音。
赵晓胜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过了几秒,才挤出一句话:“……呵,陈总果然手段高明啊。这种尘封的东西都能翻出来。”
“这不是尘封的东西。”陈思言收起手机,淡淡一笑,“而是你刻意隐瞒的关系。”
李洛盯紧他,声音压低:“你以‘中间人’的身份,把孟文滨拉进宜然的盘子里。可对他来说,你不是一个陌生的经理,而是一个曾经的老同学。一个他信任了二十年的‘朋友’。”
“所以,他才会在别人犹豫的时候,毫不怀疑地相信你。”
赵晓胜沉默了。
他手中的酒杯在灯下折射出暗红的光,液体随着指尖的颤抖轻轻晃动。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二十年……呵,二十年啊。你们知道吗?在这个圈子里,二十年的友情值几个钱?”
李洛眼神一紧,冷声反问:“友情不是价码,但你却亲手给它标上了价格。”
赵晓胜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标不标价,有区别吗?孟文滨——他那个性子,心气太高,非要和资本过招。早在几年前我就劝过他,别去惹惹不起的人,他听了吗?没有。他觉得我在危言耸听,觉得我是个油滑的庸才。”
陈思言静静看着他,没有插话。
赵晓胜手指敲击桌面,一下一下,像是给自己鼓劲:“后来宜然的盘子找上门来,我心里明白,这种东西风险极大。但换个角度想——文滨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翻身的机会。你们搞资本的比我懂,多少人明知道有风险,还要硬着头皮上?在那个节点,他根本不会听劝。”
李洛目光凌厉:“所以你就顺水推舟,把他推了进去?”
“我没有推!”赵晓胜猛然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激烈。
但最终他没有辩解什么,他缓缓举起酒杯,又重重放下,声音沙哑:“文滨的死,我脱不了干系。但如果你们真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人总有被逼到角落的时候。”
李洛冷冷看着他:“被逼?你是他的同学、朋友,却拿了钱。”
空气骤然凝固。
赵晓胜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对,我拿了。远光地产的钱。”
空气瞬间凝固。陈思言眼神一沉,却没有插话。
赵晓胜自嘲般地笑了笑,眼底却满是痛苦:“你们也许不明白,这些年我在远光混得多不容易。我虽然是个部门经理,可在那些大佬眼里,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我辛辛苦苦二十年,他们一句话就能把我踢开。那次,远光的人找上我,说想让文滨把资金投进宜然的盘子。”
“我本来是拒绝的。”他顿了顿,手背青筋暴起,“可他们开出了条件——只要我能办成,远光就会提我进董事会,给我一笔我做梦都没见过的钱。”
他笑了,笑声空洞:“你们知道吗?那一刻,我心动了。我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机会。文滨聪明,他不会全押进去的,我只要牵个线,顺水推舟,就能拿到回报。可我没想到……他真的信了我。”
李洛冷声道:“你不但牵线,还帮远光递刀子。”
赵晓胜沉默,半晌才道:“远光不只是要让宜然吸金,他们更想让文滨崩盘。地产圈子里,你们知道的,文滨这几年虽然被逼得紧,但他的资源、人脉还是有些分量。远光想彻底清掉他,把市场做干净,就需要有人‘劝他进局’。而那个人,就是我。”
他声音哽住,喉咙滚动,仿佛艰难地吐出这些话:“他们让我在关键的会议上‘佐证’,让我替宜然背书。文滨问我能不能信,我咬着牙说,能。”
陈思言目光锐利:“所以你明知道这是陷阱,却还是一步步把他推了进去。”
赵晓胜低下头,眼神闪烁:“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场赌局,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承担风险。我甚至安慰自己,如果他赢了,也许会感谢我。但事实是……他没赢。他把所有筹码都压上去,而远光在背后暗手一拉,他彻底崩盘。”
李洛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你背叛的不是他的投资,而是他的信任。”
赵晓胜身体一颤,沉默良久,才沙哑道:“我知道。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那天他看我的眼神——他不说话,就盯着我。我甚至觉得,他最后选择那条路,也是因为明白了我站在哪一边。”
陈思言冷冷开口:“所以,在你心里,二十年的友情抵不过远光给的董事席位和一袋钱?”
赵晓胜眼神痛苦,低声嘶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啊,我收了钱,我背叛了朋友,可我心里难道没有愧疚吗?我有!只是到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忽然笑了,笑容扭曲:“你们觉得我该死吗?我自己都觉得该死。可我还能怎么办?我走到今天的位置,踩着多少人的肩膀,舔着多少人的脸,忍着多少屈辱?难道就为了最后关头,把所有都丢掉,去陪他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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