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言像是被从某种意识深海中拉回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前天交叉核对的那批线索里,有两笔款从腾源名下一个叫‘远荟养老’的子公司流向了一家疑似空壳的资本管理公司,中转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到四点零八分——短短八分钟,走了近五千万。”
“你不是机器。”李洛走近几步,把他面前的咖啡杯拿起来,皱了眉头,“冷的,而且是第四杯了吧。”
陈思言转过头来,抱住了李洛。
李洛轻轻放下咖啡杯,刚准备再说点什么,便感觉到陈思言微微前倾,忽然将额头靠在了他肩膀上,像是耗尽力气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落下。
屋子里很安静,窗外的城市灯火斑斓,倒映在陈思言身后的玻璃窗上,像一座微光晃动的孤岛。
李洛没有动,只是伸出手轻轻环住他,将他一点点揽进怀里。
“你知道你这样,会让我很担心吧?”他低声说,语气不像指责,更像是一种心疼的责备,“有朵朵一个让人心疼的就够了,你这么累是在干什么?”
陈思言笑了笑,“那你知道你前段时间天天去Z市,又是直播又是发言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了吧!”
李洛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也会好好注意的。”
陈思言在他怀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些微沙哑开口,“我知道。我只是……有点怕。”
“怕什么?”
“怕再迟一步,就会有更多像朵朵一样的孩子,要用余生去偿还大人犯的错。像——”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像风穿过纸页,“像过去的你一样,我怕真相永远埋在那些看起来‘合法’的外壳底下,没人再去翻它。”
*
媒体在高频曝光宜然财富案的第三天晚上,海城电视台播出了一期特别节目,专访了三位受害老人,其中一位年近七十的爷爷哽咽着说:
“我老伴三个月前查出癌症,我们都指望那笔‘五年双倍返还’的钱给她治病。现在不但一分钱没拿回来,我连房子都抵押了。她在医院问我,钱呢,我都不敢说真话。我现在都想跟她一起走了算了。”
节目播出后,央视也转发了此案的消息。
陈思言一开始向外放出的联系方式在夜里几乎没停过,既有各地受害人求助,也有监管人士询问能否提供线索。
陈思言约见叶歩仲瑶,在一间隐秘咖啡馆里,他将新整理的跨省资金转移路径、三家空壳子公司设立的详细情况交给了她。
“你确定要继续往下挖吗?”她眉头紧蹙,“这是腾源,那些人可不是像宜然财富这种小打小闹能比的。”
“他们在毁掉人的生活。”
“你知道再往下一步是什么吗?是刑事调查,是连你自己都可能被盯上。”
陈思言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疯了。”叶歩仲瑶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反而是笑容。
“连我们这种程度的资本家都要害怕被反噬的话,就没有什么人能够推翻这一切了。”陈思言淡淡地说。
“也是,这个世界上道德败坏丧尽天良的资本家实在太多了,是时候让你们这些‘没有受过时代挫折的傻白甜富二代’来教育一下他们了。”叶歩仲瑶笑着说。
*
海城的雨下得很大。
陈思言站在窗前,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们查到了,腾源控股去年底以内部基金形式入股了一家新设立的康养公司,注册地址就在海城新区那片刚刚拆迁的老社区。”
“你是说……他们用合法的地产项目包装非法资金通道?”
“可以这么说。这家公司刚注册就获得了银行高额度授信,我们判断是上头有人协调,但到底是谁,我们现在还没有查清。”
通话结束时,陈思言整个人靠着窗沿,眉头紧锁。雨打在窗玻璃上,模糊了窗外世界的轮廓。他知道,眼前的这盘棋越来越大,大到已经不是他一个记者、一个舆论场上的发声者可以轻松应对的。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李洛起身去开门,却在门口愣住:“……程心?”
站在门外的,是一身风衣,刚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旅游回来的程心。
她的伞被风刮得变了形,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整个人却透着一种少见的坚决。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她扫了眼李洛,又看向陈思言,“关于腾源控股。”
陈思言有点意外,但又觉得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程心和他也算是一类人,是“没有受过时代挫折的傻白甜富二代”。
陈思言让她进来,程心脱下风衣,脚步利落地走到桌前,将一个U盘放在了桌面上。
“这是我爸让人从工商登记数据库和银行内部系统里调出来的资料——包括腾源控股最近一年内的投资转账、三家下属康养公司的全部法人架构,以及……他们在‘晨星乳品’的战略投资文件副本。”
李洛一怔:“你爸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