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卫德运筹到第一笔启动资金,来自一个老同学的家族企业,五百万,只求年化10%的固定回报。
他买下一块边缘区的工业地皮,做“物流用地改造 旧厂房升级”的项目,靠着过去在货运行业打下的关系和对政策的熟悉,一步步磨下各种许可和手续。
他亲自跑工地,拉铁皮围挡、谈施工队、写可研报告、甚至熬夜修改招商册。
那个项目最后赚了一千多万,比起当年的估值不能看,但收益却让投资人很是满意。
之后的三年,他像一头沉默的兽一样,在城市边缘一点点啃着旧资产。
用“工业更新”“产城融合”“低密商业办公园区”等名义拿下几块地,又靠物流、电商、无人机产业链引进的招商背书,稳步放大规模。
他没再去找风投圈的人,更不做讲PPT的事。
他知道,只有真正能带来现金流和资产增值的项目,才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他不再试图说服别人“相信未来”,而是让他们看见“现在的价值”。
然后,他一点点靠积少成多,成为了自己的“资本”。
*
和黄建国的再次遇见是在一次旧工业园区更新项目的研讨会上。
那场会请了不少行业专家,也有政府背景的规划顾问。
卫德运没坐前排,习惯性选择靠边的位置,边听边记笔记。
直到会议中段,一个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响起:
“……目前这块工业园区的物流仓库存在操作空间。它原始权属比较清晰,而且旧改成本控制得住。我们团队之前做过类似的产业更新案例,平均投资回报周期控制在两年以内。”
卫德运缓缓抬头,视线穿过人群,正好对上讲台上的那个人。
——黄建国。
对方依旧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一如既往地流畅果断。
他没有看到台下的卫德运,或者说,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
会后黄建国被人团团围住,仍旧游刃有余,笑容得体。
卫德运没有过去搭话。
他走得比别人慢,故意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去停车场取车。
没想到刚拐进车道,就看见黄建国站在路边抽烟,手里拎着西装外套。
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来听会?”黄建国开口,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
“嗯。”卫德运点头,没多说。
黄建国吐出一口烟,笑了笑:“听说你最近项目做得挺顺。物流园、改造、招商,还挺会玩嘛。”
“也就是活下来。”他淡淡回道。
两人沉默片刻。
卫德运本以为对方会开始讲什么过去的交情、错过的机会、资本的冷酷,但黄建国却只是把烟掐了,扭头看他一眼,说:
“说到底,我们都在试图找一个没那么容易死的赛道。”
这句话没有胜负,没有愧疚,也没有试图辩解。
卫德运忽然想起,当年黄建国最擅长的,就是在一片废墟中第一时间找出能点火的干柴。
“你现在还做融资吗?”卫德运问。
黄建国笑了一下,摇头:“不太做了。现在给自己换了个壳,做城市更新咨询,给人规划、拆盘、导资源。说白了,就是‘讲故事’,但这次讲给guo资听。”
“这次,你打算讲多久的未来?”卫德运盯着他,语气没多少温度。
“没有未来,”黄建国顿了一下,“只讲确定性。”
两人对视良久,没有握手,也没有寒暄。
最后各自开车离去,一如多年前那场分歧,没有谁真正赢了,也没有谁真认输了。
只是,那年卫德运站在寒风中,靠一口气撑着写完那份审计底稿的青年,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他,有团队,有现金流,有银行愿意放款的资产。
没有人再问他故事讲得好不好,只看他报表里的IRR和回款节奏。
黄建国终究没死在那场泡沫里,但也不再是那种能点燃人激情的“梦想合伙人”了。
他成了资源中介,成为了那个他曾经最不屑的人。
而卫德运,终于明白了现实世界的游戏规则——
理想,不是不能有,但最好有地价作保、有产值支撑、有现金流护城河。
不是“相信未来”,而是“抵达现在”。
*
再一年后,他们第一次真正合作。
卫德运启动了一个体量不小的新项目,集商业街区、社区公寓和住宅于一体。受限于前期地价和改造成本,现金流吃紧,而银行授信批得极慢。他咬咬牙,找了黄建国。
黄建国没讲条件,只说:“我找几家资源方跟我一起进来,但我要整个营销盘子的主导权。”
卫德运答应了。
他知道,营销是黄建国的强项,哪怕他已经从“梦想合伙人”变成了“讲故事的人”。
项目启动后,一切都顺利。
拿地、拆迁、规划、招商,甚至预售节奏都快得惊人。
他们本以为,这将是一次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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