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愣神间,我忽然想起了老叔的另外一句话:“都给你爷哭完了!”
这让我瞬间明白了,原来受到奶奶的亡故,影响最大的人,只有我的爷爷。
至少对于我来说,从我最后一次离开鹤岗,并且决定把家安在小岛的那一刻起,无论奶奶的存在与否,都只能是一段,不会再继续前进的“回忆”。
或许在比这更久之前,我与奶奶之间,便已不再有新的故事发生。
若抛开祖孙之间的羁绊不谈,而是仅从实际生活的角度去看的话,其实我俩在对方的世界里,早已没了任何意义。
我只是永远地失去了一个,永远会为我的成长而欢呼的观众。
也永远地失去了一个,可以证明自己已经有了“出息”的机会。
可那又怎样呢?
如果,换做是我不幸在某次战斗里牺牲,又或者是生命突然终止于某场意外的话,又会给奶奶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只要陪她的老伴还在,赡养她的儿子还在的话,我的死亡对于她来讲,同样毫无意义。
顶多是在大哭一场或者几场之后,继续自己的“活着”。
区别不过是余生里,又多了一个可以落泪的话题而已。
这样说来,其实这一路上,谁都没有离开过我。
相反,是不断赶路的我,在主动地离开着一个又一个人。
当我从未停歇的脚步,“经过”了一个又一个人以后,在那些被我“经过”的“过客”的生命里,我便等于是“死了”。
那一天,破天荒地送了我很远很久的奶奶,其实已经完成了对我的“送行”。
送她的大孙子离开,千里之外。
我以为,我终于会载满荣光归来。
届时,奶奶一定会站在原地等我。
如今我回来了,她果然仍在原地。
可惜是变成一具尸体,躺在那里。
此刻我才明白,原来那一天的她,便已有预感。
所以才会破天荒地送了我很久,很远。
当她预感到自己,可能已无法再等到我时,便已“提前”看过了,她大孙子的“最后一眼”。
当我的背影,在她的视线中,同样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后,她的大孙子,便“死”在了她的“前边”。
“奶奶啊!!!”
再开口时,我终于声嘶力竭、泪如雨下。
就算我与奶奶的感情不深。
可并不影响她在我悲惨的童年里,成为我“唯二”的依靠之一。
在许多甚至连我的爷爷,都因为他自己的“好恶”,而站在了我的对立面的时刻,奶奶便是那唯一还肯给我撑腰的人!
“奶奶啊!我的奶奶!我回来了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好吗?我的奶奶啊!奶奶!!!”
幼年丧父,十七年没有父爱的光阴中,我以为我早已看透了生死。
但当我早已不受控制的嘴里,再度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奶奶”时,我的“灵魂”便坚决地替我做出了,沉沦于悲伤的抉择。
即便从小就被人告知:“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趴伏在那个冰冷的玻璃罩上,看着那双紧闭着、且永远无法再次睁开的眼睛,我甘愿变回那个爱哭的“弱者”。
哭声里,我不再去试着评价奶奶的一生。
哭过后,我立刻决定不再做无意义的逗留。
因为我要留些力气,去找那个或许唯一有资格去对奶奶的一生,做出“评价”的人。
去安慰那个,与其携手走过了五十余载岁月的老头。
只是天色已晚,想见爷爷,唯有等到奶奶出殡之后。
于是我回过头,叫了正坐在沙发上低头抽烟的大帝一声,开口道:“我们走吧!”
他猛地抬起头,早已烧成灰烬的大半支“烟体”,陡然间落了一身。
随后又噌地一下站起来,叼着烟屁,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拍打起来。
我背对着奶奶的灵柩,含笑等着大帝处理好一切,再次与我对视时,方才再度轻声道:“走吧!”
闻言,他微微一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看着我坚决的表情,终于还是未发一言。
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熄灭了手里的烟头。
正了正衣襟,走到奶奶的遗像前,庄严地站定。
迎着照片里那“灿烂”的笑容,瞻仰了一阵后,叹息一声,轻轻地跪了下去。
在我的注视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带“响”的头。
起身时,又对着奶奶的遗像,轻声告别道:“奶奶,我和天涯走了啊!”
大帝一直就是一个很“体面”的人。
与他在一起时的我,便总显得有些幼稚。
比如这个磕头的礼节,作为长子长孙的我,竟然在灵堂里待了这么久,一直到要走了的时候,都没有想起来该去“补”一下才好。
可能我的心里总觉得,“头”应该是只能磕给“死人”的吧!
虽然我的眼泪,证明我已经“相信”了奶奶已离世的事实。
但我的内心深处,却仍是固执地不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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