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盛彦师在河南十二州的田间地头、山寨匪窝里忙得脚不沾灰,努力把王世充、窦建德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出个模样的时候,大唐帝国的其他角落,投降与归顺的戏码,正以截然不同的姿态轮番上演,仿佛一场乱世终结前的仓促谢幕。
先是东南沿海吹来一阵带着咸腥味的风。海州(隋朝东海郡,今江苏连云港)地界上,那位名唤臧君相的“海州贼帅”,大概是在海风吹拂下脑子格外清醒,掐指一算,觉得王世充、窦建德这等大佬都凉透了,自己这点打渔杀家、偶尔上岸劫掠的买卖,实在不够大唐天兵塞牙缝的。于是,他做出了一个非常“识时务”的决定,不仅自己降,还打包了附近另外四个州(沂州、密州、涟水等地)的豪强武装,凑了个“买五送一”的大礼包,派使者吭哧吭哧跑到长安,表示要“弃暗投明”,归顺王化。
长安兵部衙门里,接到这份来自海边的“降表”,员外郎们互相传阅,表情都有些微妙。
“臧君相?这名字听着像个唱戏的。”一个年轻郎官嘀咕。
“唱戏的能拉出五州人马?”旁边老成的主事捋着胡子,“不过是些靠海吃海、亦盗亦民的坞堡主抱了团,看大势已去,找个台阶下罢了。陛下正愁东南沿海不稳,这送上门来的‘忠义’,岂有不收之理?”
果然,李渊陛下对这种自带干粮、还附赠地盘人马的归顺,向来是笑脸相迎。大笔一挥:准了!任命臧君相为海州总管!至于那“贼帅”的前科?嗐,都是前朝旧事,风吹海浪散,既往不咎!毕竟,眼前的局势,稳定压倒一切,能少打一仗是一仗,省下的军费给太极殿多添几盆“魏紫”牡丹不好吗?
于是,臧君相摇身一变,从“海寇”成了朝廷钦命的“海防司令”,就是不知道他手下那帮弟兄,能不能习惯从抢商船到查走私的角色转变。
东南的“生意”刚谈妥,南线又传来更具分量的消息。秋季七月庚申(武德四年七月初一),原王世充集团的核心人物王弘烈(王世充侄儿)、王泰、以及伪郑政权的左仆射豆卢行褒、右仆射苏世长,在困守孤城数月后,终于撑不住了,献出战略要地襄州(隋朝襄阳郡,今湖北襄阳),正式投降。
这消息让长安城精神再次一振。襄州,那可是汉水重镇,南下江陵的跳板!它的归顺,意味着萧铣的北大门被彻底踹开,李孝恭和李靖的大军顺江而下直捣江陵的道路更加畅通了。
投降队伍被押送至长安。太极殿上,气氛却不像接受臧君相投降那般轻松。李渊看着跪在丹墀下的豆卢行褒和苏世长,脸色复杂。这二位,尤其是豆卢行褒,可是他的老“熟人”了。当年同在隋朝为官,甚至一起喝过酒、骂过杨广,算是有几分香火情。李渊称帝后,没少给这两位老相识写信,内容无非是“弃暗投明,过来一起干,待遇从优”。
谁知豆卢行褒是个犟驴脾气,不仅不降,还把李渊派去的使者咔嚓了好几个,用行动表示“老子跟你割袍断义,势不两立”!这下仇结大了。
“豆卢行褒,”李渊的声音冷得像冰,“朕的使者,好杀么?”
豆卢行褒面如死灰,知道今日难逃一死,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李渊目光转向旁边的苏世长:“苏世长,你呢?也觉得朕的使者该杀?”
苏世长可比豆卢行褒滑头多了,立刻磕头,声音却不见多少慌乱:“陛下!臣万万不敢!只是…只是当时各为其主,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陛下如今已得鹿在手,难道还要怨恨、清算当年所有一起追过鹿的人吗?这…这不合逐鹿场的规矩啊!”
这话说得…既承认了当年是敌人(各为其主),又抬高了李渊(已得鹿),还把问题上升到“行业规矩”的高度,暗示李渊要有胜利者的气度。殿内群臣都屏住了呼吸,心想这苏世长真是伶牙俐齿、胆大包天。
李渊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的冰霜渐渐化开,最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你个苏世长!还是这副狂悖不改的德行!起来吧!”
随即,他大手一挥,豆卢行褒被推出去斩首示众,而苏世长不但无罪,还被当场任命为新设立的谏议大夫!这操作,看得群臣一愣一愣的,心里直嘀咕:陛下这用人之道,真是越来越…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了啊!
这位新晋的谏议大夫苏世长,果然不负“狂悖”之名,很快就让朝臣们见识了他的厉害。有一次,他跟着李渊去高陵打猎,皇家围场,旌旗招展,马蹄声碎,收获颇丰。猎罢回营,李渊志得意满,问群臣:“今日畋猎,快不快乐啊?”
众人纷纷附和:“快乐!陛下神武!”
唯独苏世长出列,一本正经地回答:“陛下出来游猎,稍微耽误了点政事,这乐趣嘛,还没到百分之百,顶多算个及格线吧!”
李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左右侍从脸都吓白了。李渊眯着眼,盯着苏世长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语气危险:“苏世长,你又开始发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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