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程岩的靴尖已沾满露水。{?^0÷?0·?小]%说ˉ?网? μ无±¨?错\}£内_?{容?马儿喷着白气,不安地踏着脚下新修的水泥官道——这路掺了铁砂,硬度堪比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却因农人常拖着粮车往来,表面磨出了细腻的光泽。
“侯爷当心!“
一声清喝突然从玉米地里炸响。程岩勒马回身,只见金浪般的穗丛剧烈晃动,窜出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王守拙的粗布短打湿了半截,裤管上沾满淡黄色的花粉,右手还攥着把带泥的短锄。晨光落在他发间别着的水泥簪上——簪头刻着“甲等匠“三个小字,是去年结业时李明月亲手所赐。
“你这猴崽子...“程岩笑骂着下马,靴底刚触到田埂,就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弯腰拾起,竟是半块水泥砖,砖面用树枝刻着歪扭的“王“字。
少年耳根唰地红了:“俺、俺练字呢!“他扒开茂密的玉米叶,露出更多散落的砖块。每块都刻着不同的字:田、水、仓、匠......最方正的那块上,“贞观十二年“五个字棱角分明,显然是有人手把手教的。
程岩的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笔画。三年前那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农家子,如今已能工整地记录年号。他忽然注意到少年腕上新增的伤疤——是烫伤,呈规则的圆形,分明是搅拌高温灰浆时溅到的。
“作坊那边......“
“早开工啦!“王守拙指向东南方。十几道青烟笔直地升向湛蓝的天空,在晨风中拉出细长的轨迹。最近的那根烟囱下,隐约可见赤膊的工匠正将矿砂倾入碾槽。铁制的水轮发出沉闷的轰鸣,连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震颤。
更远处,新筑的水泥渠泛着蓝灰色的冷光。渠面比普通水渠宽出三成,边缘做成波浪形——这是学堂里教的防洪设计。几个农妇正在渠边捶打衣物,棒槌起落间,水花溅到渠壁上刻的刻度线上:“|||一尺二寸,丰年水位“。
“侯爷看这个!“少年突然掰下一穗玉米。金黄的颗粒排列得密密麻麻,穗轴比程岩的拇指还粗。他将穗子倒转,露出系在穗须上的竹牌——牌面用烧红的铁签烙着“西三垄,二丫家“,背面则是细如蚊足的记录:“谷雨下种,小满追灰肥“。
程岩的虎口忽然发烫。三年前在太极殿,李世民抚摸着西域进贡的水泥碑说“要此物比长城更坚固“。如今这金黄的穗浪,这轰鸣的官坊,还有少年眼中跳动的光,才是真正夯进大唐根基的灰浆。
一阵风吹过,玉米地沙沙作响。王守拙发间的水泥簪突然反射出一道金光——是晨阳照到了簪头暗藏的寒铁砂。`h/u~l¨i*a!n^b!o′o-k?.^c o_m-少年浑然不觉,正忙着用短锄在田垄边挖出个小坑,将那块刻着年号的水泥砖郑重埋下。
“等来年,“他抹了把汗,脸上蹭出道泥痕,“让新入学的崽子们看看,啥叫'仓廪实'!“
热浪裹挟着石灰的辛辣味扑面而来,程岩的睫毛上瞬间凝起细小的白霜。官坊门前新铺的水泥地面上,交错着数十道深浅不一的辙痕——独轮车运料的细纹,牛车拖石的深沟,还有孩童们嬉闹时留下的杂乱脚印,全都凝固在这灰蓝色的“画布“上。
“侯爷当心!“
王守拙突然拽住程岩的衣袖。一支竹制滑槽正从头顶掠过,满载的矿砂轰然倾入碾料区。水轮碾的巨轮被冲击得微微颤动,碾槽里飞溅出的碎石在阳光下划出金色的抛物线。
张寡妇立在碾台前,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她头戴自制的防尘笠——竹篾骨架糊着水泥纸,额前垂下的布帘上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牡丹。见程岩走近,她单脚踩住传动杆,水轮骤停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角。
“侯爷瞅瞅这个!“她抹了把汗,从腰间解下个水泥烧制的铃铛。铃舌竟是块磁石,随着晃动精准地敲击内壁刻着的刻度线:“卯时上工“、“午时歇晌“——每个时辰对应的音调都不同。
碾槽旁,二丫正跪在水泥墩上核对运料单。少女的发辫间别着那根算盘簪子,此刻正用簪头拨弄沙盘里的数字。突然她眉头一皱,抓起块碎石在“石灰五分“上划了道痕,改成“石灰六分“。沙粒簌簌滑落时,程岩看见她耳后新烫的烙印——官坊女工的标记,形如微缩的水轮碾。
“错了要罚钱哩。“张寡妇压低声音,“上月刘铁匠少放矿砂,整窑砖都酥了......“话音未落,西墙突然传来“咚“的闷响。众人转头,只见阿罗憾的商队正在装货。波斯老人今天换了身唐装,却固执地戴着故乡的羊皮帽。他正用蹩脚的唐话呵斥学徒:“蠢货!垫稻草!“——那少年险些把水泥砖直接摞在驼背上。
程岩弯腰拾起块崩落的砖角。断面呈现出奇特的蜂窝状,气孔分布均匀得像蜂巢。这是掺了草木灰的轻质砖,本该用在宫室穹顶,如今却要被运往西域换胡马。
“侯爷!“
王守拙突然从淬火池边跑来,手中捧着个湿漉漉的模具。泥浆从指缝间滴落,露出里面阴刻的纹样——是尊弥勒佛,衣褶间却缠绕着葡萄藤。少年献宝似的举起它:“阿罗憾说,西域人肯用两匹马换一车这种砖!“
官坊角落,几个工匠正围着新砌的试验窑。窑身用掺了石英的水泥浇筑,壁上插着十二根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