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山 第318章 一群无用人

孔盛东先跑向梁安戊的身边，见梁安戊正半倚在沙孔龙的身上，身子虽然软着，但精神头不差，她左肩到右胸被砍出一道长长的刀痕，刀口不深，但是受伤范围很大，鲜血正从伤口慢慢渗出，将她的衣襟都染成了红色。孔盛东忙取出随身的布袋，从里面找出张三城道长给配制的止血药，交给周渝让她替梁安戊上药，没想到沙孔龙却毫不避讳，直接自己亲自动手，给梁安戊先清理了血迹，再上好药，撕破自己的袍子，将伤口仔细包扎起来。孔盛东心里感到稍有不对，但只是以为梁安戊救了沙孔龙的命，因此沙孔龙怀着报恩的心思，尽心尽力帮着处理伤情，因此没有再多想其他。

冯满命人将死尸全部收拢到一起，仔细检查了这队人身上所携带之物，从中果然搜到了一份晋王右丞李如伍大人的门帖，还有一个小本，上面记录着雁门关上六名校尉的名字，还在其中两人的名字上划了圆圈。董傜看过后猜想：这两人肯定是劫粮和刺杀晋王的嫌疑人。冯满做事认真，把一名死者的靴子脱下来后，找到了靴子内的侧的一封信，上面写着：洪兄，借贵属四人，协查旧事一桩，钱。

周渝看后马上低声和孔盛东说道：“钱家的钱贵和‘太行会’借了四名高手，与李如伍的手下一起来查晋王遇刺的事情，看来钱贵还真是想挖出点什么，给云盛堂、双宁营泼脏水，难怪其中几人实力不俗。”

“周渝，我看你猜得差不多！”

“东家，幸好我们来的及时，不然肯定会弄出麻烦。”

孔盛东也心有余悸，他先命冯英、冯满挖个深坑将这几人全埋掉，之后突然想到暗中射出的那一箭，还不知道是谁在帮忙，他急忙转身找到于佑问道：“于佑，你是不是该和我说点真话？刚才暗中出手的人是谁？你又在这桩悬案和刺杀晋王的事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恐怕你不仅是目击者，更是亲历者吧？”

于佑坦然回答：“孔将军果然一直怀疑我？”

“谈不上怀疑，我只是一直觉得太凑巧。怎么偏偏贼人们在你的家门口才分散逃走，他们作案过程精细之极，不可能没有提前勘察这里的地形，你正好住在这里，难道贼人们没有发现？巧合的事往往背后都有必然。”

于佑迈步拖着瘸腿到了门口的一截木桩上坐下，缓缓答道：“我不放心别人善后，所以决定自己亲自来。反正最后官家会怀疑雁门关上的军兵，索性我告诉你们就是，然后再没有其他线索，正好锁死案子的调查。”

“你们截了粮食换成钱，花钱买通李豆，调人过去作晋王的护卫，再寻机刺杀晋王，对不对？晋王也算河东道之主，你们为什么要杀晋王，不怕河东道大乱吗？”

于佑苦笑几声回答：“我家的两个儿子拜晋王所赐，全部战死沙场，我替河东道老少两代晋王打天下，受伤成了残废，最后得了个老无所依，看不到希望的结果。孔将军，你说我想杀晋王的理由够不够？”“晋王对外作战，征调百姓上阵无数，日后打胜了晋王当皇帝，将军们加官进爵，我的两个儿子尸首都没运回来，抚恤也被私吞，孔将军你说我能不恨晋王吗？”

“暗中射箭的那一人是不是和你有一样的经历？他是谁？”

“大同小异罢了！我们都是一群心怀怨气的底层军兵校尉，可惜事情败露，白白浪费了七八年的筹划，唉！真是一群没用的人。”

孔盛东也坐到于佑对面说道：“看来你不想供出同谋？”

“不想！你杀了我吧！”于佑目光坚定地回答。“其实双宁营也不想让这两件事有关联，对吧？否则孔将军也不会亲自再来一次。”

孔盛东很为难，他知道于佑说得对，事情到了这一步，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悬案依旧悬下去，真查清楚，被钱贵、李如伍等人胡乱咬人，很可能会给双宁营、云盛堂带来其他的麻烦。

冯英此刻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建议道：“于佑不能再住在这里，把他押回去吧？在这里住迟早出事，万一钱家不死心，再次派出人翻案，还真不好对付，要不只能......”

孔盛东盯着于佑看了好一阵，说道：“于佑你先看看这个。”说完将先前搜出的小本交给于佑。于佑接过后，翻看了几眼，答道：“这几人已经全部换了身份，分散调往各处，他们抓不到，抓到了也问不出一句真话，孔将军放心，我们人虽然少，但各个见识过战场的流血死亡，不怕死，再说知道这事全部情况的只有两三人，而且不在名单上。”

孔盛东犹豫再三说道：“收拾一下，和我们走，这地方不能再住。”

于佑晃晃悠悠站起来，由他的老婆扶着他进了破土坯房。

众人清理了现场，扶着梁安戊上了马，周渝和冯满折返回去准备押着于佑夫妇回上泉镇。两人走到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由惊呼了两声，孔盛东和冯英忙赶过去看，只见土坯房最靠里的房梁上挂着于佑夫妇两人的尸体，这两人竟然不声不响一起悬梁自杀而死。

等众人将两人放下后，两人早已经断了气，冯满懊悔地说道：“真应该跟着他们！没想到这对夫妇如此决绝！”

周渝想到于佑夫妇的一生惨淡遭遇，忍不住眼眶泛红，默默流了两串泪珠。

孔盛东看着于佑夫妇身边放着的一贯钱，叹息道：“于佑在以死告诉我，让我放心，这件事情终将是一件无果的悬案，他也不想欠我们任何人情，把我给他的钱如数退还给了我！唉！好一群无用之人！”

冯满问道：“孔叔，这老夫妻两人怎么办？”

“就地埋了，帮着立个碑！于佑既然想把善后的事情全部承担，他已经早下定了杀身成仁的决心，我们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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