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世何人 第658章 映不出的色彩

昏暗街道上，路灯忽明忽灭，在潮湿的地面投下破碎的光斑。

“先生。”

祈涟仰起头，望向顾晟棱角分明的侧脸：“我们为什么要选这样的地方落脚呢？”

她指的是脚下这片破败、远离上层霓虹喧嚣的区域。

顾晟脚步未停，目光掠过远处高耸建筑群刺眼的灯牌，最终落回眼前昏沉的街巷。

“这里没有崩塌过。”

他顿了顿：“地形和三年前一样。”

在查看曙光城地图时，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这片下层区域，在三年前那场灾厄降临之时，如同被遗忘的角落，奇迹般地避开了所有的冲击——

没有受到公司连锁崩塌的波及，也未曾被那些可怖的怪物踏足。

原因成谜。

但比起那些在废墟上重建、如今被未知辐射和诡异光线笼罩的繁华城区——

这片陈旧却“干净”的角落，对祈涟而言，是更安全的选择。

她的体质，经不起那些霓虹深处可能潜藏的危险照射太久。

“你讨厌这样的地方吗？”

顾晟忽然问。

他确实忽略了，这样的环境是否会让祈涟感到不适。

“不会啦。”

祈涟摇摇头，声音轻快：“有先生在，去哪都一样啦。”

话一出口，她才觉出其中的意味，耳尖倏地红了，连忙低下头。

顾晟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先生，我看到吃的了——”

她像是急于转移注意力，手指向前方某个亮着灯牌的小摊，抬脚就要往前冲。

后衣领立刻被顾晟揪住。

“忘了刚才说什么了？”

他声音不高，带着点无奈的提醒。

祈涟缩了缩脖子，乖乖停下脚步，小声嘀咕：“好嘛……听先生的。”

————————

小摊昏黄的灯光下，蒸汽氤氲。

祈涟满足地捧着两个刚出炉、热乎乎还烫手的肉包，小口吹着气。

周围不算拥挤却也绝不冷清。

几个刚下夜班的工人裹着厚外套，沉默地站在隔壁摊前等面。

一队穿着制式保暖服、臂戴“夜巡”袖章的治安员步履匆匆地走过，靴子踩在未化的积雪上发出沉闷声响。

不远处还有个裹得严严实实、靠在墙边打盹的醉汉。

就在顾晟接过祈涟手中的肉包时，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掠向斜对面一条幽深的巷口。

“好奇怪的能量......”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挑了一下。

一种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残留”感擦过他的感知边缘。

不同于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种能量波动——

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质地，冰冷、粘稠，仿佛某种活物褪下的死皮印痕。

“先生，在看什么呀？”

祈涟顺着他的视线也好奇地望向那黑洞洞的巷口，嘴里还含着一小块包子，声音有些含糊。

顾晟收回目光，视线落回她沾了点油光的脸颊和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巷口残留的异样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已消失无踪，没有源头，也没有后续的扰动。

“没什么。”

他抬手自然地拂去她颊边一缕被蒸汽濡湿的碎发：“慢慢吃，别烫着。”

那缕陌生的能量残留确实勾起了他一瞬间的探究欲，但也仅此而已。

这片下层城区或许每日吞吐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暗流。

但只要不波及到他和身边这只正努力啃包子的“小动物”，他对这里发生的任何“怪事”都漠不关心。

............

两人穿过夜市的喧嚣，来到一条横亘在城区之间的河边。

眼前的河流并非自然形成，浑浊的工业河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河面上没有一丝雪的痕迹——

持续排放的热废水让这条人工河道保持着不结冰的温度，水面蒸腾起稀薄却带着工业锈蚀气息的雾气。

祈涟望着这缺乏生气的黑色水面，轻声开口，声音被河风吹得有些飘忽：

“先生，曙光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指尖无意识地勾着羽绒服的拉链：“……繁荣呢。”

顾晟的目光掠过对岸上层林立的高楼与闪烁的、几乎刺破夜空的霓虹。

再落回脚下这片被巨大阴影和蒸汽管道切割的灰暗区域。

河面无法清晰倒映出远处那片色彩，只剩朦胧。

“嗯。”

他的声音混在风里，低沉而清晰：“比于祁明城，曙光城的断层更深，光鲜的顶层和沉默的底层之间，几乎没有过渡。”

冰冷的工业设施如同巨大的界碑，将贫富的鸿沟勾勒得格外刺目而森严。

一阵带着水汽的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雪沫。

祈涟缩了缩脖子，把脸更深地埋进毛领里。

她忽然侧过头，目光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盼，穿过朦胧的雾气看向顾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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