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terospecies 特别篇 罪与荆棘

生命是十分脆弱且来之不易的，所以我真的很讨厌那些轻生和随意抛弃他人生命的家伙，但这并不是我成为医生的原因。我根本算不上一个医生，我没有什么所谓的“医者仁心”，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将生命长短挂在嘴边却去随意挥霍的人，但或许我也是这种人，所以我当医生不过是为了寻求救赎，我只是一介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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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仍忘不掉那天隔着玻璃板看到老师的孩子的那张脸，她的眼神中空洞无一物，那个年纪的天真，美好…什么都放不进去。她还没有感受过爱就被抛弃，自幼就在这些冰冷的教育机构中长大，成天被灌输理论知识，整日只能和机器人打交道。如果那时不是奥斯特拦着我，我一定会打碎这层不可视的隔板，冲进去将她搂进怀里，听她尽情哭泣诉苦，任凭她向我发泄，等她累了我就会带她回家，在那里保护她永远不受外界的侵袭。

可奥斯特却对我说：“那个孩子不会这么做的，她不会再依靠任何人。林穆，我再次警告你，永远不要再靠近她，如果你真的想要保护她，就不要让她与我们产生任何的联系。”

我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他的了，也不记得当时看他的眼神。但我当时一定是想要将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大缷八块，将他的身体扔进火中焚烧殆尽，最后将他的骨灰倒在老师的墓前，让他为自己犯下的一切赎罪。

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汤姆索亚斯带来的那个女孩时，我是差一点就要当场崩溃了的，她牵出了我最痛苦的回忆以及我最不愿面对的现实，我当时甚至想要跪下以死谢罪。

为什么她会这么像？每当与那双眼睛对视，我总能回想起老师的脸，回想起那个我没资格去保护的女孩，如果把她留在身边我一定会疯掉的，可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又都在对我诉说着，我必须要把她留下，我过去没能保护的，没能给予的爱，可以全部给她，可我这样的一个罪人，真的有资格去爱她吗？老师会原谅我吗？

最后汤姆的反复推脱给了我借口，我不断告诉自己留下她是迫不得已，我恨自己的内心竟然为此得到了满足。

我很嫉妒汤姆索亚斯，我嫉妒他竟然可以就那样温和地与她相处，他可以成为她真正的父亲，他们两人相处时的笑是那么真实。而我却不行，我不配成为她的另一个父亲，我对她的爱，更多的是愧疚，我最多也只能以老师的身份陪伴着她，她对我的每次微笑都令我心碎，都令我内心深处的愧疚更添几分。

所以后来我收养了更多的孩子，看到这些同样失去父母的孩子们在我身边得到幸福，对我确实算是一种慰藉，不知从何时起，与孩子们相处时我开始能够放下过去，隐藏起自己最痛的伤口，与贝茜的相处也越来越自在，生活似乎真的有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甚至想真的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直到那个该死的男人再次闯进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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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穆，这件事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你必须协助我。”

“不可能，奥斯特，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该死的地方。那个东西是我最害怕的存在，你根本没有想过我每次见到它都要怀着怎样的心情，如果让我再次接手，我肯定会彻底疯掉。所以我要退出，我也接受了你的安排，如今我已经找到了新的生活，请你离开，并且永远不要再踏足我的生活。”

“你所说的新生活就是指在外围当个民间医生，然后收养一群孤儿让他们满足你那可怜自卑的内心吗？我在进来时看见的那个女孩，她是谁的替代品？”

林穆怒不可遏，当场站了起来：“奥斯特，你不要得寸进尺！当初是你抛弃了娜塔琳娜，是你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女儿！你根本不配当那孩子的父亲，你也永远不要在这两个孩子们的面前再出现！”

“我不会去见娜塔琳娜，她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女儿。”奥斯特的眼神令林穆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的狠心不容质疑。

“说回前言，我要求你继续担任01计划的负责人，这是来自城市最高指挥官的命令，你没有资格拒绝。而且你也不用回到那个地方，因为我会把她带过来。”

“奥斯特！”林穆愤怒地去揪奥斯特的衣领，被奥斯特轻松掸开并反手推了回去。林穆后退绊倒，后脑勺跌撞在杂物柜上，一个孩子们制作的陶土手工艺品砸在他的头顶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奥斯特起身整整衣领，看上去准备离开，林穆不甘心：“那个东西，它长得和老师一模一样，它有着老师的外貌，用着老师的声音…看到它，你会没有任何感觉吗？”

奥斯特因为这句话停住了脚。

“你也忘不了她，对吧？你把它投入实验，用锻造兵器的方式训练它，看着它一次次肢体断裂再生，别告诉我受折磨的人只有我！奥斯特，你到底…在报复谁？”

奥斯特攥紧了拳头：“林穆，别惹我。”

“奥斯特，是你亲手杀死了娜塔莉娅，是你亲手杀掉了你最爱的人！只因为一道指令，整个研究所的人就被屠杀殆尽！你违背启的命令答应留下那个东西，这是你对她的承诺，是你亏欠她的！而在你被选任总司令后，你甚至决定抛弃你们共同的女儿！你们明明曾经那么深爱彼此，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奥斯特冲上来将地上的林穆拎起来，对着他的左脸一拳打飞出去。

“如果你当时阻止她进行那场意识链接实验，整个研究所的人也不至于全部疯掉！而你，她最信任的学生，当时在场唯一一个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人，你却什么也没做，而且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这个混蛋活下来了，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而是娜塔莉娅！你该感谢我竟然容忍你活到现在！”奥斯特又是一脚，林穆在地上接连滚了几圈撞上墙边。

“但是后来收到启的指令，屠戮了整个研究所的人是你，你亲手开枪射杀了娜塔莉娅！而且正是那个东西害得老师崩溃，你却还要保下它，奥斯特，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林穆不甘示弱，掏出手术刀从地上爬起来，直冲着奥斯特捅了过去。

但奥斯特毕竟曾是“清道夫”小队的队长，林穆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奥斯特将林穆绊倒，将他的手术刀扔掉，然后狠狠踩住了他的左手。

“等我收到启的指令时一切都晚了，自从我们从北境带回来那东西后就已经晚了。林穆，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犯下的错，我们必须去弥补，我们不能让娜塔莉娅的死毫无意义。你正是意识到自己也有责任所以才会收养那个和娜塔琳娜很像的孩子，不是吗？我们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

奥斯特松开脚，将林穆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没有说更多话，塞给了林穆一把钥匙后就离开了，徒留林穆一人还在原地。

林穆又一次瘫倒在地，开始嚎啕大哭，他知道奥斯特是在利用他对老师的爱和愧疚，但他确实无法原谅自己。其实疯掉的不仅仅是娜塔莉娅，她的死让两个最爱她的男人都疯掉了，尤其是奥斯特，他真的冷静得像个疯子。

门扉被悄悄推开，贝茜听到会客厅内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担心老师的状况就进来看看，结果一进来就发现老师满头是血的瘫在地上，神情落寞。

“老师，老师，你怎么样？”

“娜…娜塔莉娅？求求你…杀了我吧…”

贝茜看着失神的老师很是心疼，虽然不知道娜塔莉娅是谁的名字，但贝茜还是答应陪在了老师的身边，他帮林穆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将他抱进了怀里。

此时的林穆也醒悟了过来，但他无法挣脱这么温柔的拥抱，他同样抱紧贝茜，泪流不止。

这是我犯下的罪，我将用我的余生去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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