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
叶璋坐在御案后脸色阴沉,下方跪着的人腰板挺直,长睫垂下遮掩目色,平静的面容全然不似已跪了近一个时辰的模样。
“如今凤安宫内伤员遍布,连母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宫女都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叶暻啊叶暻,朕说你些什么好?你这祸事闯的也太快了!”
“臣弟自知有罪,甘愿领罚。”
叶璋随手拾起一本折子,用力扔在叶暻身上道:“自知有罪?朕怎么看不出你有半点悔意!”
叶暻顿了一下,抬眸看了叶璋一眼,如实道:“臣弟不知应悔什么。”
叶璋怒极反笑“你不知?好,好,朕提醒你,你强闯凤安宫,将宫门损毁、内侍打伤,惹得太后震怒伤身......你可记起来了?嗯?若再记不起来,就将顾氏也带到勤政殿,你们两个在这一起回忆。”
“皇兄!”
“会好好说话了?”
“此事与阿昭无关!”
“无关?凤安宫的宫女太监是自己伤得不能动弹?”
“阿昭并非有意伤人,她先前为救臣弟摔了脑袋,如今伤势加重,识人听音皆与常人有异,她不是有意要在凤安宫胡闹的。更何况,阿昭又不是主动进宫的,她原本在府里待得好好的,脑子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是母后强行将她绑了过去,又是喊打又是喊罚,她一个失了记忆的女儿家,被吓得高烧了一整夜,现在还没有醒。”
叶暻一提起顾翎昭,就心疼的难受,滔天的委屈便在不知不觉中诉之而出——让叶璋大开眼界。
叶璋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几年来除了公事,他还是头一回听他这混账弟弟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至于这委委屈屈的模样,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时间,倒让他心中的郁气消散了大半。
然而不待他缓和表情,却又听对方低声控诉道:“臣弟将阿昭带回京城,就只告诉了皇兄一人,您明明应下了替臣弟保守秘密。”
“朕何时答应过你......”
叶璋想想,又觉得不对“叶暻,你是怀疑朕泄露风声给凤安宫?你好大胆子,到这来兴师问罪!”
“臣弟不敢。”
叶璋气闷道:“你怎么不怀疑是你自己人出了纰漏?”
“我的人,不会有问题。”叶暻轻吸一口气,浅声道:“臣弟没有责怪皇兄的意思,只是想上谏提醒您,御前容不得疏漏,皇兄日理万机之余,也该排查梳理好身边之人。”
“......这话若是让母后听到,你免不了要挨板子。”
“既敢谏言,自然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巧言令色”叶璋冷冷一哂,不愉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顾氏当真值得你如此相护?”
“值得。”
“你从前喜欢她,朕不是不能理解......可现在,一个敢在京城屠掉当朝丞相满门的人,参照律法,是何下场你应该清楚。”
“臣弟是阿昭的夫君,皇兄若要清算,第一个该处置的就是臣弟!”
“你当真愿意为她去死?”
叶暻猛地抬眸,眼里的凄然让叶璋心神一震。
“阿昭早已心存死志、厌腻了世间,是臣弟不愿、是臣弟死死缠着她不许她离去......从前在西北时臣弟时常后悔,当年合该跟着她一起跳下崖的,如此便也不必承受那日日夜夜的锥心悔恨。”
“阿暻......”
“后来得知杜弘之的所作所为,臣弟又开始后悔,为何要逃离京城,为何没有耐心好好查一查当年真相,竟让杜弘之潇洒多活这些年月......这世上怎会有这样无用之人,护不住妻子不说,还要让她历经万苦独自复仇。”
叶暻脸色越来越白,眉宇间病气萦绕,肩膀微垂,竟真有了怆然绝望之意“杜氏灭族,臣弟不觉她犯了滔天罪孽,为父报仇,天经地义,要怪也只能怪世道无常,苍天无眼,竟让奸人当道残害忠良。皇兄,臣弟不怕死,只求......”
“行了!”叶璋打断他的话,不耐烦道:“少在朕面前使出这没出息的做派,若朕真想秋后算账,你以为你们昨天能安然走出宫门?”
“......多谢皇兄开恩。”
叶暻的声音里微微打着颤,似是虚弱至极又强行忍耐,让叶璋不由得紧皱眉头。
他觉得叶暻演戏的成分很大......
可毕竟这是他的亲弟弟,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副可怜模样,他实在很难无动于衷。
叶璋心里叹气,主动换了个话题“你那王妃何时能恢复记忆?”
“不知道。”
“那总不能一辈子痴痴傻傻的。”
叶暻脱口而出:“哪里痴傻?只是反应慢些而已!”
叶璋:“......”
还是有力气,他就说他是在装腔演戏。
“臣弟一时激动,望皇兄恕罪。”
“哼,朕懒得与你置气。”叶璋没好气地瞪了叶暻一眼“母后昨日寻我哭诉许久,那边不好交代,瞧你这模样,若朕罚了你顾氏,你怕是要再与朕大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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