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翎昭来说,她现在就如同被浸在无形的水笼之中,双耳被大水充浸,听音十分艰难,需对方慢慢重复三两遍,才能钝钝听清几个字。脑中亦是一片混沌,灵台如同蒙了一层浓雾,什么都理不清、抓不住......
她心里极慌,却又失去了表达的能力,只得用眼睛牢牢粘着叶暻,盼望着他能多在她身边待一待。
叶暻确实也不敢离开片刻, 吃饭时,直接将顾翎昭抱在自己腿上,一点点喂她吃东西。待午膳吃完,他也不愿放下顾翎昭,借着喂水喂药的由头拖延着时间,想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多待着时刻。
眼看顾翎昭乖顺的依偎在自己怀里,叶暻于心忧之外,竟又生出了几分别样的心思——他的昭昭,眼里终于只有他一个人了。若事情当真无法转圜、连濮闻也找不到医治之策......于他,倒也不是无以承受。
手指突然被拽了拽,叶暻忽地回神,只见顾翎昭目色带着几分彷徨,唇瓣翕动,却迟迟不出声音。
“昭昭,你想说什么?”
第一遍没有回复,叶暻将声调放得更软,又重复问了两三遍。
“我......是不是,变傻了?”
叶暻愣了半拍,眼看顾翎昭眸光渐渐暗淡,他恍然惊醒,用力收紧双臂将她牢牢抱住“不,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昭儿才不傻。你只是受伤生病了,既是生病,就一定会有痊愈的那一天,你会好起来的。”
叶暻将脑袋里那些晦暗自私的想法全部抛尽,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重复着,让她不要害怕,不需忧惶,他在这里,一定能赶走所有妖魔鬼怪。
顾翎昭浑浑噩噩的情况,在两天后稍微有了好转,虽然反应还是很慢,但眸色却较之前清亮不少。
叶暻察觉这一变化,一大早就派人将濮闻请了过来,盯着他给顾翎昭把脉。
“师叔,你看阿昭比昨日好了许多,她今日没有那么糊涂了,话也多了些,你好好看一看,她是不是就快好了?”
濮闻闭眼忍下叶暻的聒噪,认真探着脉搏,在睁眼时,目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同他预料的一样,顾翎昭脑中的淤血已彻底消散......她随时都可能恢复神智以及所有记忆。
“师叔,你怎么不说话?”
“......的确有了好转。”
叶暻脸上喜色骤现,看得濮闻心里一阵难受,拿不准要不要将实情全盘告之。
犹豫之间,门外传来了慕水的声音:“启禀王爷,宫中来人传旨,召您即刻入宫。”
叶暻闻言脸色一变,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对顾翎昭安抚道:“昭昭,我需出府处理些事情,至多一两个时辰就会回来,你莫要害怕,在家安心等我,想要什么、做什么,尽管吩咐下面人。”
顾翎昭先是攥紧叶暻的衣角,片刻后,轻轻松开手指,重重点了点头。
叶暻自是不舍,他俯身吻了下顾翎昭的额角,轻声道:“乖,我一定很快回来。”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狠下心来,转身离开。
一连两天,叶暻寸步不离地守着顾翎昭,连院门都不曾迈出过,他心里清楚,叶璋对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果不其然,进了勤政殿,叶璋半点好脸色都没有,晾了许久,才冷声唤他平身。
“朕不主动召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入宫了?”
“臣弟不敢。”
“不敢?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哼,在朝堂上点火时气势十足,如今事情闹大了,你反倒一言不发闭门不出,叶暻,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皇兄!”
“......听闻国舅这两日,也不曾上朝。”
“那是被你气得犯了心疾!”
“臣弟也在养病。”
“你?”叶璋打量了叶暻两眼,皮笑肉不笑道:“你也是被气的?”
“臣弟在率军征战多年,最清楚战场于兵士之残酷,战报上的寥寥几语,其后堆着的是无数兵卒将领们的尸骨......如今有人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让一群酒囊饭袋站在我大乾将士的头上耀武扬威,臣弟如何不气?”
叶暻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将叶璋隐忍将发的怒火生生堵了回去。
罢了罢了,算这混账东西有道理......
“事已至此,你也该与朕说一说后面有何打算。”
“梁家手中兵权不少,国舅如今在朝中权力日盛,长远下去,怕是会出大问题。”
叶璋点点头,道:“舅舅近两年像是变了一个人,朕有时也觉恍然。”
“在皇兄眼里,国舅许是性情大变,可在臣弟心里,这一切却是早有预料。”
叶璋抬眸瞥了他一眼“朕记得,你同梁铮关系很好。”
“梁铮表哥待我不薄,也正因如此,才该令梁家悬崖勒马......国舅大人在朝中党羽,也该适当修剪一二。”
“你已有打算?”
“吏部尚书、侍郎,皆乃国舅门生,近年来行事颇为张扬,中饱私囊、贪污受贿之行更是数不胜数,臣弟已将罪证尽数掌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