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晕眩了多久,早已经分不成今夕何夕,即便再次睁眼时,已经是雪白纱帐,路祁瑶依旧是茫然了一瞬。
“师姐?”
入目便是一张清俊脸庞,眉眼间不可忽视那浓重的担忧。
路祁瑶只觉霎时鲜血回涌,她猛然出手,一把掐住了眼前之人的脖颈。
蔺千找到此处时,路祁瑶已经完全陷入了梦魇,而此处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个人。
蔺千只能不断召清心诀,眼看着师姐慢慢睁开眼,他还没来得及松了那口气,脖子就霎时被路祁瑶死死掐住了。
蔺千挣住路祁瑶的手,感受到她手掌冰冷,手上青筋暴起,蔺千不禁心头一紧。
路祁瑶眼神狠厉,目露凶光,眼眶微微泛红,看清了眼前人,也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感受到掐在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几乎要没入血肉,蔺千哑着声音,艰难开口,“师姐……是我……”
路祁瑶死死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她尚未从方才的幻境中缓过神来,刻骨仇恨此时占据上风。
“咳……师姐……”
蔺千呼吸变得困难,脸色已经不太正常,他费力拍打着路祁瑶的手爪,企图那样唤醒路祁瑶的理智。
其实,凭他修为,但凡下得去手,只要凝起灵力朝路祁瑶一掌轰去,定能脱身。
但他没有……他没有……
路祁瑶长睫颤动,满是滔天恨意的双瞳中渐渐恢复了一丝清亮,她松了手中力道。
“咳咳咳咳咳咳咳!”
蔺千一阵猛烈咳嗽,随即呼吸混乱地深吸了几口气。
那是他平时第一次如此贪恋空气。
“凭什么……”
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
蔺千抬头,路祁瑶正直直望着他,眼里不明情绪。
他呐呐问道,“什么?”
路祁瑶眼神悲凉,似问非问道,“凭什么我要记得这些……”
“师姐……”
蔺千不明所以,只觉得心里痛极了,一股强烈的愧疚涌来,蔺千鼻子有些发酸。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脑子里一片混沌。
看着路祁瑶神情悲凉,怅然若失,鬼使神差地,他向路祁瑶伸过去一只手。
尚未触及,路祁瑶便往后瑟缩,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即便只是一闪而过,蔺千还是清楚看见了。
他几乎是不可思议,浓密细长的鸦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晶莹的眸子里俱是茫然。
蔺千问道,“你……怎么了?”
路祁瑶错开眼神,不想再看到这张脸,静默了片刻,她语气里毫无波澜道,“魅妖呢?”
蔺千吃惊地看着路祁瑶,指着自己反问道,“你问我?”
“你出去!”
“师姐……”
见路祁瑶不想再应,蔺千只得落魄从房里退出来。
这是茗烟楼花魁——苏吟吟的房间,位于二楼。
蔺千站在楼上,眼神晦暗,面色沉凝,向来带笑的眉眼蕴满了阴郁。
他站在二楼往下望去,只见楼中央一个巨大的圆台上,一群衣着鲜丽的舞女伴着鼓点翩翩起舞,身姿袅娜娉婷,舞姿轻盈若絮。
舞毕,一阵琴音如流水般从散漫的人群中泄出,夹带着其中丝丝缕缕忧郁从帘幕中传来,流水之音,高远清灵,自与方才热闹的笙鼓竹乐不同。
琴声息去后,只见帘幕被一人拿扇子拨开,那拿扇之人面容清秀,眉眼含情,整个人却不娇弱。
她从容施礼,只这微微拱手弓腰的动作,便引得满座宾客一阵哗然,台下的尖叫不已,不少男子目露贪婪。
蔺千原本一脸阴郁地凝目望着,此刻凝目望去,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苏吟吟?”
那般绝世容貌,风姿绰约之人,便是茗烟楼花魁——苏吟吟。
苏吟吟对台下的掌声和叫唤声充耳不闻,兀自退至台下便往楼上走,短短的几步路便引得不少人止步观望。
待她缓缓优雅走来,蔺千将她拦住,看了一眼房门。
他眼神阴郁着问道,“我师姐为何会在此?”
待问完,他便看出来苏吟吟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因此排除了她的嫌疑。
苏吟吟显然也很疑惑,微微一愣,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轻声摇了摇,“这位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声音又轻又柔,笑容甜美,又不像其他勾栏女子笑得谄媚,举止间总有种高洁不可冒犯的高贵典雅气质。
小唯说了带走路祁瑶的是魅妖,而这花魁显然不是。
蔺千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冲撞了别人,只得敛首,歉疚道,“抱歉!在下唐突了。”
苏吟吟慢慢凝神,看了一眼房门“我的房间向来是无人能进的,今日自出了房门,这才回来,确实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说话的眼神真切,蔺千自然不再多做怀疑,此事还是只能回头问师姐或者小唯。
只是贸然朝这花魁就是一通质问,蔺千此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苏姑娘,在下唐突了。”
蔺千说罢拱手,欠身道歉。苏吟吟忙抬起一手托住他正要弯腰行礼的动作,轻轻笑道,“无妨。”
吱呀一声,房门顿开。
路祁瑶一开门,便见得这两人双手相叠,好不亲近。
她抿唇不语,眼眸又冷了几分。
蔺千连忙抽手回去,顿感一阵热血上涌,又惊又急,结结巴巴开口,“师、师姐……我只是……”
没等他说完,路祁瑶便将眼神移开了,目光落到苏吟吟身上。
路祁瑶在她面前站定,端庄施礼,道,“惊扰姑娘了。”
她方才在房中,将房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不屑于听蔺千如此幼稚的解释。
她不似一般女子,爱计较,爱争风吃醋,倘若不是她的,她亦是不屑,绝不会降低身段去迎合。
苏吟吟盈盈福身,浅笑依然。
原本苏吟吟已算得上花容月貌,可此时在路祁瑶面前,竟也有几分逊色。
路祁瑶没有再多做停留,拱手回了一礼后,便头也不回就走了。
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蔺千。
看路祁瑶慢慢走远,蔺千眼神忽又阴郁下来,他转身看着身旁妩媚动人的苏吟吟,冷冷淡淡道,“今日之事,还请苏姑娘务必保密。”
苏吟吟像是有意要反着来,一反先前之态,她笑了笑,道,“我若是偏要说出去呢?”
蔺千冷冷看着苏吟吟,微微勾唇,似笑非笑,“你且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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