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狂 第六十四章：少年游之江神

那抱孩子的妇人差点被带倒，幸得长华拉了一把才站稳脚跟，有人试图维持秩序却没甚成效，人群的躁动犹如不断攀升的油温，鼓噪的人心便是釜底的柴薪，将方寸天地烤得燥热。而疯狂推挤的个别人，更是加剧了紧张的气氛。

长华不远处便有一个。

那人想要出去，便仗着蛮力不管不顾地硬推，遭人叱骂后反变本加厉，很快便有数人被他推倒……

忽然“咚”得一声巨响，仿佛惊雷乍起，倒是震慑了混乱的人群。

长华抬头看去，只见高台上出现了无数人影，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正抡了两杆儿臂粗的鼓槌擂一面大鼓，隆隆的鼓声传遍全场，登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接着一个头戴羽冠白衣胜雪、腰间悬了一管玉箫的少年在渔帮帮众的簇拥下登上高台，笑盈盈的眼眸望向台下拥挤的人群，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大护法！是渔帮的大护法！”有人激动地喊道。

“大护法来了！江神要显灵了！”

更多的人跟着嚷了起来，现场气氛再次沸腾，比方才还要狂热。

长华皱了眉，冷冷地望着台上。

大汉擂了一通鼓便停了下来，看向身后的少年。

那被称作渔帮大护法的少年生了一张笑面，对着大汉挥了挥手，大汉便退到一边，少年向前行了两步，向台下道：“今夜恭请江神显化，尔等勿动勿喊，不要惊扰了江神之灵。”

这话比那一通鼓声还要奏效，高台之下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台上，好奇而期待地等着江神显灵。

少年满意一笑，又一挥手，先前的花车便被四个壮汉抬到了高台中央，只是车中作仙童打扮的少女不知所踪，只剩了满满一车的贡品果子。

少年执着香火，口中诵道：“江水泱泱兮渔火长，江神在上兮护我乡，今有清酌庶羞之奠兮，祭于大江，谨选良月吉日兮，请我江神下降……鉴我志诚，收我贡果，佑我乡邻，兴我渔帮。”

诵毕，便叫人将贡果倾进水中，而后面向水面双膝落地，口呼请“请江神现身”，拜倒不起。

众人皆屏息，好一会儿，不见高台上下有何变化，正疑惑，就听江水之中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一朵莲台竟自水中缓缓升起，其上坐了位身穿皂袍头戴高冠的神人，远远望去，那面目与那江神祠中的塑像极是相似。

“江神，是江神！”

众人愣了片刻后，口呼江神，尽皆拜倒，不断磕头。

那江神初时不动，待众人叩拜之后才抬了抬手，似要开口，只他尚未发出声音便瞪大了双眼，好似经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啊”得大叫一声，捂住面门，血色自他指缝中漏出，下一刻，那所谓“江神”已坐不稳莲台，身子一晃便一头栽进了水中。

这变故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何事。

只有那擂鼓的大汉甚是机敏，他转头便将视线投向一处，只看了一眼，却神色大变，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

台上的少年显然也未料到有此变故，他惊了一瞬，立时便镇定下来，还向水面拜了拜，转身道：“许是我等心意不诚，江神不愿点化，诸位乡邻不必担心，只要我等意诚，江神必会再次显化，护佑渔人——”

“撒谎！”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台下乌压压的人群中传出，众人纷纷扭头寻找，看是何人如此大胆，只尚未找出那人，就听又有个声音嚷道：“那个江神会流血！他不是江神，是人假扮的！”

“我也看见了，他们在骗我们！”

“就是，他们在装神弄鬼，那根本不是江神！”

质疑的声音一个个冒出来，有那眼尖的乡人也回忆起方才的情形，顿时都愤怒地附和起来。

“没错，那不是江神！渔帮的人在骗我们！”

“亏我还献了那么多贡品，原来是个骗局！”

“我还掏了五百钱！骗子，还我的钱来！”

义愤填膺的人群再次炸了起来，纷纷将手中的物什扔向高台，离得近的甚至冲了上去想要将这骗子揍一顿，不过俱都被那大汉打退，一时近不了那大护法的身，直到一身渔人打扮的蒙夜冲了上去，才将那大汉逼在一角，无法腾出手再去拦人。

台上的白衣少年几次试图安抚众人却都没能奏效，眼见局面失控，最得力的同伴又遇上了高手脱不开身，台下乌泱泱的人群皆嚷着要捉他们，他面上的笑容再挂不住，只觉今日情形诡异，甚是不对。

“尔等肉眼凡胎，不识江神真面，江神若知尔等狂妄，将来必降下祸端！还不退后！”

少年高声喝了一句，果然台上的人犹豫着停了下来，他却趁此机会后退几步，在渔帮帮众护卫下，转身投向了高台下的祝溪。

与蒙夜对战的大汉见状，也撇开蒙夜跳了水，两人扎入水中，瞬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处翻腾的水花。

蒙夜不会水，眼见人跑了，却只能站在台上干着急。

正在此刻，一阵马蹄声响忽然传来。

身披大红披风、甲胄鲜明的骑士从空地两边包抄而来，将鼓噪的人群围在当中，一人厉声喝道：“禁军在此，都不许动！抗命者，格杀勿论！”

虽说眼下的人群又乱了起来，但有长华等人隐在其中维持秩序，倒比方才的情形要好，只要再有片刻，他们便能将人群散开，免去踩踏风险，不想禁军一来，便将这步骤一下子打断。

长华示意蹇三等人勿动，静观其变。

禁军很快控住了各处，之后便冲进江神祠，似是进去捉人，但不知为何，他们很快出来，向一位端坐马上的将领道：“萧统领，祠中无人，想是见形势不妙，已经跑了。”

那将领生了一张严面两只利眼，闻言皱了皱眉，冷声道：“他们跑不远，再去搜！还有，安排人下水，不管是人是鬼，都要给我捉回来。”

他那手下领命而去，而后，那姓萧的统领便看向被困住的人群，视线在某个方向停了停，又迅速地移了开去，向另一手下道：“将这些人挨个盘问，不是渔帮的，可以放回家去了。”

他声音不大不小，已被噤声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心中一喜，待看见有士兵开始对最前头的人问话，之后真就放了人走，更是松了一口气，再顾不上骂那骗人的渔帮，俱都挤在前头，抢着要被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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