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敌营方向已传来铁甲碰撞之声。
一队黑衣巡卫踏着晨霜穿营而过,火把在风中猎猎作响。
片刻后,鼓声三通,号角长鸣,幽冥阁外围哨塔上悬起一面玄旗——象征着“夜袭已平,敌首授首”。
“剿灭了?”李昭冷笑一声,蹲在密道出口的枯草后,眯眼望着那面高悬的旗帜,“昨夜连个响动都没听见,怎么就‘剿灭’了?”
牛俊逸靠在石壁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曾飞出的铜牌,目光沉如古井。
“若真剿灭,密道早该被封死三遍。可你看——”他抬手一指,“巡卫未增,岗哨未变,连暗桩的间距都分毫不乱。他们根本没搜。”
他顿了顿,唇角浮起一丝冷意:“不是没搜……是不想搜。”
李昭猛地抬头:“你是说,韩烈放我们走的?”
“不是放。”牛俊逸摇头,声音低而稳,“是沉默。他听见了故人之声,看见了旧日信物,却只能低头装作未见。可正因他沉默,才说明他心未死。”
他转身望向仍在闭目调息的麴云凰。
她脸色仍显苍白,呼吸微弱,但眉宇间那股凌厉之气未曾散去。
方才她用灵犀幻音诀探查过方圆百丈的动静,虽只短短一瞬,却几乎耗尽内力。
可她坚持要听——听那一片死寂中是否藏着一丝动摇。
她睁开眼,嗓音沙哑却清晰:“他认得那枚铜牌。我爹亲手所铸,全军仅此一枚。他七岁随父入府,曾在演武场外跪了一整天,就为看一眼这鹰纹……他不可能忘。”
牛俊逸点头:“所以,他现在正处在最痛的时刻——一边是如今的权位与性命,一边是血脉里刻着的忠义。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前行。”
“那就逼他选。”麴云凰缓缓起身,扶着石壁站直,眼中寒光乍现,“让他知道,有些债,不是装聋作哑就能躲过去的。”
计议已定。
破晓时分,两辆运粮车吱呀驶入外营,尘土飞扬。
车上堆满麻袋,角落蜷缩着两个灰衣杂役,头戴斗笠,满脸污垢。
正是麴云凰与李昭。
她们混在劳役队中,穿过层层关卡,无人多看一眼。
正午刚过,韩烈率队巡营。
他一身玄铁软甲,肩披黑氅,步伐沉稳,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处岗哨。
可当他走近那辆粮车时,脚步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就在那一刹那——
“啪”的一声轻响。
一张折叠的纸笺从麴云凰袖中滑落,恰好滚到韩烈靴前。
他低头,瞳孔骤缩。
信封未封,露出一角泛黄图纸——正是麴家军“九曲回龙阵”的残页!
那阵法线条粗犷却精妙,是他幼时在父亲膝前一笔笔临摹过的图样!
他没有弯腰,也没有叫人。
只是一瞬,便抬脚踩住那信笺,将它碾入泥中。
随即冷声喝道:“继续巡防,不得懈怠!”
队伍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就在他背身离去的刹那,指尖微微颤抖,袖口拂过腰间佩刀,又缓缓松开。
夜色再度降临。
牛俊逸伏在山脊之上,凝视敌营灯火。
“变了。”他忽然开口。
李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东谷小径,本是巡逻重地,按例每半个时辰必有双哨往返。
可此刻,那条蜿蜒入林的小道竟一片死寂,连火把都熄了。
“他知道我们会来。”牛俊逸低声说,“他知道那封信是饵,也知道我们不会信他。所以他不能迎,不能送,更不能明助……可他能‘漏’。”
“这是他在回应。”麴云凰站在他身侧,望着那条黑暗小径,声音轻得像风,“用一条命换一条路。”
三人悄然潜行,避开明岗暗哨,顺着东谷小径深入,最终抵达一处废弃马厩。
腐木倾颓,杂草丛生,看似荒废已久。
可牛俊逸蹲下身,拂开地面枯叶,指尖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
撬开石板,下方竟有暗格。
里面藏着一卷焦黑残卷,似曾遭火焚,边缘蜷曲发脆,墨迹模糊难辨。
但能依稀看出是军报格式,落款处印着幽冥阁密印,日期正是三年前——麴家覆灭当月。
牛俊逸取出随身水囊,小心将水滴于纸上。
焦痕遇湿,竟渐渐显出几行残字——
“……乌兰部将于月圆夜……接应……献城……”
字迹未尽,后半已毁。
但就在残卷夹层中,还藏着一张极薄的羊皮小图,展开一看——竟是北境三关地形,其中一处被朱砂圈出,旁注小字:“风语台”。
他盯着那图,眸底寒光如刃。
麴云凰缓缓蹲下,指尖轻抚那行残字,声音低哑:“风语台……当年我爹说过,那里是咽喉要道,一夫当关,万军莫开。”
牛俊逸没说话。
他只是将残卷收入怀中,缓缓站起身,望向北方夜空。
一轮残月正悄然西沉,再过七日,便是月圆。
第291章 叛将的沉默,是刀还是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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