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鱼肚白刚爬上屋檐,麴云凰便扯下缠在臂上的染血布巾。
毒疮已从肘弯蔓延到手腕,青紫色的纹路像条狰狞的蛇,每跳动一下都带起钻心的疼。
她将断笛往腰间一别,指腹擦过笛身裂痕——那是方才撞开魏管家时崩的,倒比先前多了几分棱角。
"云凰姑娘!"
粗重的喘息声混着晨雾撞进巷口,董捕头的官靴碾过焦黑的瓦砾,腰间铁尺撞得叮当响。
他额角沾着草屑,显然是从城南一路狂奔过来的:"曹老丐在城隍庙等您,说有要紧消息!"
麴云凰按住发颤的膝盖站起来。
毒发的后劲正顺着血脉往上涌,她眼前忽明忽暗,却还是扯出个笑:"董大哥,劳您去药铺抓三副防风散,再让小捕快们往各坊派发水桶——今日怕还有火。"
董捕头的手刚搭上腰间的铜哨,又顿住:"您这伤..."
"毒不致命。"麴云凰转身时踉跄了下,扶墙的掌心蹭到未熄的余烬,烫得她倒抽冷气,"但火能要命。"
城隍庙的香炉还飘着残烟。
曹乞丐缩在供桌底下,灰扑扑的破棉袄裹着个布包,见她进来立刻爬出来,指甲缝里的泥蹭了供桌一片:"姑娘您可算来了!
城南连烧了三铺子,油浸的棉絮、松脂引火,跟昨儿铁匠铺一个路子!"他掀开布包,里面是半块焦黑的碎布,"小的让乞儿们扒拉火场,捡着这玩意儿——"
碎布边缘绣着金线缠枝莲,正是刘相府里用的绣样。
麴云凰的指尖猛地收紧,碎布刺得掌心生疼。
她想起魏管家笑里的阴毒,想起密信飘落在地时他眼里的志得意满——原来那不是挑衅,是预告。
刘相要的从来不是一封密信,是把水搅得更浑,浑到皇帝分不清忠奸,浑到城门守军的眼睛都被烟火蒙住。
"董大哥!"她扬声喊,听着官靴声由远及近,"带二十个捕快守城南,见着提油桶的、背棉包的,全扣下!"又转向曹乞丐,"您让乞儿们去各城门蹲守,记清每辆出城车的模样,特别是带篷布的——"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哨音刺破晨雾。
是灵犀幻音诀的警示音,从西市方向传来。
麴云凰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那是她今早派去巡逻的百姓,用幻音诀种下的心神标记。
"又着火了。"她摸出断笛,指腹在残缺的笛孔上一旋,《平沙落雁》的清响混着晨风散开。
三里外的西市,正抱着水桶发呆的卖菜妇突然直起腰,扛着扁担的挑夫握紧了水桶,他们眼里浮起层朦胧的光,却又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朝着浓烟最盛的方向狂奔。
这是灵犀幻音诀最耗力的用法——同时操控二十人。
麴云凰的后背很快被冷汗浸透,断笛在掌心发烫,仿佛要把她的内力抽干。
等最后一缕音波散入空中,她扶着供桌缓缓滑坐下去,额角的汗滴在碎布上,晕开一片深褐。
"姑娘!"曹乞丐要扶她,被她摆手拦住。
西市的喧哗声渐渐弱了。
她闭着眼,用幻音诀的余韵感知着远处——火被扑灭了,百姓们在互相搀扶着清理瓦砾,没有伤亡。
可当她将感知往城门方向延伸时,却触到片异常的空白。
像是有人刻意用内力屏蔽了声息,又像是...
"云凰!"
牛俊逸的声音裹着风撞进来。
他手里还攥着徐铁匠的铁锤,袖角沾着铁屑,却比昨夜多了几分锋锐:"徐伯说,这半月城门守卫换班总慢半柱香,运粮车总比账册上多两辆——"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她发青的手腕上,"毒?"
"小伤。"麴云凰扯了扯嘴角,"你那边呢?"
"守卫队里有内鬼。"牛俊逸把铁锤往桌上一放,锤柄刻着歪歪扭扭的记号,"徐伯数了三百七十二辆出城车,其中二十八辆篷布湿得反常——不是防雨,是防路上的火折子。"他的算盘珠在指间转得噼啪响,"他们要运东西出城,怕被我们截。"
"所以先放火引开守军。"麴云凰的眼睛亮起来,毒疮的疼突然轻了几分,"今晚子时,他们会动手。"
牛俊逸的算盘"咔"地停住:"你怎么知道?"
"幻音诀探到的。"她摸出断笛,笛身还留着方才的余温,"守卫队队长的心跳,从辰时开始就不对劲——快了三拍,是紧张。"她站起来,毒疮的紫斑已经爬到手背,却笑得像团火,"你去城门暗桩,我引开巡逻队。
等他们的车出城,截住。"
牛俊逸的手按在她肩膀上。
他的掌心带着铁匠铺的热度,隔着单衣烫得她一颤:"毒不能再拖,我让徐伯备了药——"
"先办正事。"麴云凰掰开他的手,转身时闻到他袖间的铁屑味,突然想起昨夜他攥着麒麟玉牌说"最多七日",喉咙便有些发紧,"等截了东西,我要刘相的密折,要他的罪证,要他..."
"我知道。"牛俊逸的声音低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断笛,"我在暗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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