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像钝刀般刮过脸颊,赫莉娅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她用力搓了搓胳膊,厚重的毛呢斗篷发出窸窣的摩擦声——无论来多少次,这刺骨的寒冷依然令人难以适应。
“现在已经是北境最温暖的时节了。”塔罗德说话时,白雾从他唇边逸散,“若不是靠近雪山,本不该冷到这种程度。”
尤若斯像没骨头的猫科动物般半挂在赫莉娅身上,整个人透着睡眠不足的萎靡,让塔罗德忍不住皱眉。
他们深夜赶到北境,来此之前还回了趟母校,去找菲利普院长。
毕竟在赫莉所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菲利普曾以人族之躯对抗神明,还取得了胜利,自然是要来讨些经验的。
菲利普院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睡袍外还套着羊毛披肩,显然刚从被窝里被叫起来。
老学者布满皱纹的眼角还沾着睡意,却在听完赫莉娅请求的瞬间清醒如鹰隼。
院长毫无保留地分享了所有对抗神明的经验。
说到关键处,他枯瘦的手指在羊皮纸上画出复杂的阵法轨迹,墨水在晨光中泛着幽蓝。
“如果需要支援……”老人说着就要起身召集教授们。
赫莉娅摇头时,发梢扫过院长办公桌上堆积的典籍:“请您安排人员在雪莱里和雪山外围接应就好。若情况失控……”
“我明白。”菲利普截住她的话头,布满老年斑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老院长凝视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学生。
记忆里那个在文化课上总是不及格、演习场上总被莫比休斯追着教训的少女,如今竟要独自面对神明。
他忽然意识到,真正的勇气不在于力量强弱,而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
三人的脚步声在积雪覆盖的山路上发出咯吱轻响。
塔罗德沉默地走在最前方开路,赫莉娅则搀扶着尤若斯落后几步。
她刻意放慢脚步,压低声音与他交谈,话语间呼出的白雾交织在一起。
这段对话几乎成了赫莉娅的单人叙述。
她很快察觉到,尤若斯并非慵懒,而是虚弱得连应答都费力,整个人的重量不自觉地倚靠在她肩上。
这个认知让赫莉娅心头一紧——她不该为着自己的计划,就贸然将人召来。
以尤若斯的性子,哪怕只剩一口气,听到她的召唤也会挣扎着赶来。
“我没事的,姐姐。”尤若斯苍白的指尖抚过她紧绷的脸颊,试图抹平那紧蹙的眉头,“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他嘴角勉强勾起的弧度,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般脆弱。
赫莉娅喉头发紧。
那些“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的责备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咽了回去。
她有什么立场说教呢?
他们之间那微妙的关系,连关心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对了,”尤若斯突然眨眨眼,试图转移话题,“我救了姐姐的老相好哦。”
他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带着孩子气的醋意。
“老相好?”赫莉娅一愣,“谁?你受伤了吗?”
“就是那个银头发、整天板着脸的家伙。”尤若斯撇撇嘴,仿佛在说一个极倒胃口的名词,“安塞尔。”
随着尤若斯简略讲述芬德里奇那夜的遭遇,赫莉娅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先前每次行动她都处理得干净利落,唯独在赫里斯家族这边留下了太多痕迹。
即便尤若斯灭了口,只要那处住宅被查到,安塞尔被牵连,她的真实身份迟早会曝光。
“你……没受伤吧?”她声音发涩。
“就那些杂鱼?”尤若斯轻哼一声,却掩不住眼底闪过的愉悦,“倒是你那位‘好朋友’挂了彩。”他故意在称呼上咬了重音。
赫莉娅扶额的手指微微发抖。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将安塞尔卷入这场漩涡。
面对魔法世家的报复,他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根本无力招架。
她背靠皇室都不敢随便得罪魔法世家,需得隐藏身份去搞事,更别说是体量更小的塔司莱。
更何况——赫里斯家族完全可以先拿近在咫尺的安塞尔开刀,毕竟比起远在帝都的皇室,这个“同谋”显然是更易得手的目标。
尤若斯看着赫莉娅为那个男人忧心忡忡的模样,胸口像塞了团浸透醋液的棉花,酸涩得发疼。
这股无名火反倒让他精神一振,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但他比谁都清楚,安塞尔在赫莉娅心中的分量。
“姐姐别操心他了,”尤若斯撇撇嘴,声音里浸着柠檬汁般的酸意,“我派人盯着呢,死不了。”
“谁?”赫莉娅猛地转头,发梢扫过尤若斯鼻尖。
“还能有谁?伊恩希尔呗。”尤若斯把玩着她一缕红发,“那家伙闲得都快长蘑菇了。”
赫莉娅嘴角抽了抽——让堂堂神使去当保镖,这排场未免太奢侈了些。
“还有你那两个朋友,”尤若斯又把脑袋搁回她肩上,像只慵懒的猫,“守了一夜就说要回去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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