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章
公主曾在替自己出招时就提到过用巴豆的法子过于凶险,想必是她认为此行被揪出的可能性过大,澜翠抓握着进忠递来的纸包,莫名地联想到了这一茬。
“进忠公公,这巴豆要不还是算了吧,奴婢觉着不大合适。”她畏畏缩缩,不好意思地抬眸瞅了进忠一眼。
到了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澜翠就被老鼠上了身,胆小得瞬时判若两人。进忠错愕地望着她,腹诽自己幸好没有坦言让她持续投巴豆直至置余常在于死地。
“你能下则下,不能便罢了,就当是有备无患。”可巴豆都采买回来了,岂有直接丢掉的道理,进忠故作轻松地随意一言。
“行,奴婢先拿回去藏着。进忠公公,谢谢您一直为奴婢着想。”虽说觉着不该使巴豆,但澜翠已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了,道谢后捧回去无论用不用都是她自个儿的事,何苦要去顶进忠一句嘴。
她真想感谢自己就该循着自己的法子安心等救援,而不是每每因胆怯而误事。心中如此想着,但进忠也未直率地表明,拐弯抹角地又提点了她一句:“依咱家之见,人是经不起长时间的泻肚的,无论是不是绞肠痧,久治不愈往往会令其形销骨立,或有一日连使唤丫头都用不上了。”
他自认为自己暗示得相当明白了,澜翠似懂非懂地笑着颔首,他一拂手让其赶紧回宫去。
澜翠揣着巴豆,一壁行进,一壁渐渐心生懊悔。她似乎两头皆想听从,又屡屡思虑着十公主与进忠二人的想法左右互搏,难以自抑地想走最稳妥的路子,不知不觉就被绕进了一会儿猛进一会儿又怯懦的怪圈里。
离中秋仅有一日了,内务府与御膳房都忙碌得不可开交。虽不设大宴,但既要为各宫送去合宜的贺礼,又要制作各色月饼,还撞上了需大办的承琅生辰,所以人手格外紧些。
进忠在下值时奉皇上的命令去一趟内务府给孙财带话,他行走在晦暗的夜色里,尽管一想起大彘就犯晕,可再一想到不一会儿便可卧在他坦里歇息,立时又高兴了。
“孙爷,万岁爷让我来传话,说要将七公主的生辰宴改设至钦安殿。”孙财酒气冲天,正张着彘嘴稀里呼噜地吸食八宝豆腐,进忠不紧不慢地上前对他微笑着道。
“行啊,一句话的事儿,咱家立马吩咐下去。”孙财皱了皱眉头,将一大块叼在门牙上的豆腐舔进嘴里,又呷了一口酒,显然是在嫌麻烦,但面上还是乐呵着应了声。
“孙爷您进得真香,我就不叨扰了。”孙财将彘脸转向他,还垂着一丝夹带豆腐渣的口涎,进忠哆嗦着手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儿轻拍他的肩膀,慌乱地背过身去不让他瞧见自己忍笑忍得几近拧扭的嘴唇。
“哎呦,忠爷您别急着走啊,这么晚了,应该吃过了吧?”孙财扯着他的胳膊促使他重新面向自己,进忠麻木地望着他,轻声带颤地说道:“吃过了。”
“那太可惜了,要不带些月饼回去当宵夜吧,”孙财眯着眼翻找,不一会儿便抹着晶莹的涎水埋怨道:“放嘛地儿去了?咋找不着呢?”
“不了不了,今儿忙了一整日,我都累坏了,得早点回去睡下。”孙财手舞足蹈,进忠极怕他会将抹过口涎的彘蹄蹭到自己的衣襟上,根本顾不得形象,只一味地侧着身子胡乱躲闪,语气也有些急了。
“那就罢了,待咱家寻得了好月饼,明日再给忠爷送去。”孙财嬉皮笑脸道。
要是一口婉拒,说不定大彘会接着死皮赖脸地硬要寻出月饼塞给自己,用那只浸满了金津玉液的肥蹄抓捏一番都有可能,毕竟酒醉之人什么古怪事儿都做得出。进忠被唬得没了法子,堆笑应和道:“好,那先谢过孙爷了,刚好明日才是中秋呢。”
孙财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他走,他紧张地攥着衣袖,逃也似的往他坦去。这段危急的插曲一过,他想到大彘的日益丰硕之姿,险些笑得睡不着。
昨夜屡现断断续续的惊梦,白日里见了皇玛嬷、皇额娘和七姐,又与五姐聊至晚膳前,费了好些精神才慢慢将五姐逗得开心了不少,此时嬿婉躺倒在被褥里,感到疲惫不堪。
昏昏沉沉的梦中,她身着低阶嫔妃的服制垂首在长街上前行。前方隐约传来其他宫妃逗弄婴孩的娇笑声,她忽然本能地快步走去瞧。
从那嫔妃的话语中她得知了这个襁褓婴儿是七公主,说来也怪,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七姐惯来的骄矜,只觉得这位七公主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嬿婉想凑得更近,甚至想抱一抱她,可那嫔妃霎时挂了脸,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对她横眉冷对,唤了乳母即刻随她离开此地。
嬿婉错愕地立着,行经的宫人也对她指指点点,她仿佛又坠入了千夫所指而无人可依的深渊。
也许是个巧合,毕竟七姐近日要办生辰宴了,宫中上下都喜气洋洋,自己梦到这座紫禁城的七公主也不足为怪。她擦了擦无端外溢的一泊眼泪,继续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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