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大师姐自愿退位让贤 第535章 竹本草木

清止仙尊说得对，她什么东西都得到的太容易了，根本不懂“珍惜”二字为何意，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地又失去。

心志不坚，心性不定，自傲自得，得意忘形！

只不过是被她自以为是的“亲友师长”背叛而已，她就活不下去了，乃至心魔缠身，到现在都没能摆脱。

她懦弱，胆怯，除却天赋带来的光环，她一无是处。

前世今生，不是她经历的磨难太少，而是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仙途鼎立，所过者，孑然一人而已。

她应该明白这个残酷的道理。

只是，不是现在。

不是此刻。

没错，她就是舍不得，她就是想要得到很多很多的东西，她就是不肯把那些人，那些事从心里剔除。

这是她的劫，她认了。

恩怨情仇，痴缠鬼魅，她通通都受下。

如果苦海当真无边，她也只能心甘情愿地沉沦在这片汪洋里。

她是一个人，不是么。

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因果前缘。

裙裾迤地，人影跪伏而下，她深深拜下，忍住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对清止仙尊恳求：“弟子自知在掌门眼中卑陋难训，不堪为宗门亲传，弟子罚后前来，唯厚颜恳求掌门一件事，万望成全。”

清止仙尊的分身高坐明堂，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的少女，眸光含雪，未有波澜。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姜璃浅了解清止仙尊，跟随多年，她知道他此刻沉默的意思。

她继续开口：“掌门，弟子的师尊真的回不来了吗？没有一点办法……”

“是。”这一次，清止开口了。

决绝冷漠，毫不拖泥带水。

姜璃浅宁愿他给自己一个破碎的念想。

压下心底的隐痛，她眨了眨眼眶里又涌起的热意，再次开口问：“莲……水莲儿的心，还能找回来吗？”

这么久了，派出去寻找莲莲心的弟子始终没有消息传回来，她一直不敢让自己去想这件事，多少次，多少次，她想不顾一切，自己下山去寻她留下来的最这件珍贵最珍贵的东西。

她全都忍住了。

她怕自己一时冲动，再次连累了自己想要珍惜的人。

她的声音飘荡在空阔的大殿里许久，无人作答。

姜璃浅闭了闭眼，深深吸进了一口风中的寒气。

“弟子受罚时，曾在荒泽林边缘处遇见一只五阶水兽，那处山洞里并无至宝，也无珍稀灵植，十分凑巧。”

姜璃浅垂眸，声音冷静中带着一丝颤抖：“弟子，已经不信’凑巧’的事了。”

这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冥冥中的必然。

——

从玲珑轩里出来，姜璃浅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本得到应允，准备退出玲珑轩的她，忽然就在一侧墙壁上看到了一幅桃花美人图。

这张画，她见过的。前世的时候，每次她跟在清止身后步入玲珑轩，总能看到一幅孤零零的画卷反挂在墙壁之上，好像是一处不能轻易袒露的秘密。

她有想过是不是画卷粗心挂反了，意欲重新挂上，可念及是师尊之物，不可擅动，她一直就没有去管过。

后来师徒恩断，她不经意瞧见过这张画卷的正面——灼灼桃花开得正好，花枝掩映，金光屑屑，仍盖不住桃花下少女朝华皎月的容貌，同时也抵挡不住花枝下，少年抬头凝望间，额心朱砂夺目妖冶。

本是惊鸿一瞥，她很快就忘记了，没想到今日又瞧见，而且她记得她被罚去杂役峰时，被他梦中诱导拜师时，也见过这样一幅画。

她总觉得桃花树下那少年的眉眼很熟悉，简直就是清止仙尊年少时的模样——除了眉心那一点，悲悯纯净到令人窒息的朱砂痣。

姜璃浅甩了甩头，不想再想这个，左右画中是谁与她无关。

而且梦中拜师一事，是清止仙尊趁她记忆被封，故意引诱为之，做不得数，她也不信堂堂天乾宗掌门，会把这么不光彩的事情说出去。

比起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

姜璃浅在玲珑轩外站了站，而后召出释天剑，在对方异常兴奋的状态下，叹了口气，御剑回了杂役峰的院子。

她在杂役峰住的院子已经有好久没有打扫过了，枯黄的树叶从布满尘土的泥沼里一层一层堆叠，仿佛腐朽的雅舍仙府，离去的只有烟火人烟，留下的，是石上青苔，是雨中竹门，是昏暗朦胧的雾气里，寥落无踪的芳菲过往。

姜璃浅抬脚踩上去，脚下“咔嚓，咔嚓”作响，清脆悦耳，又透着岁月斑驳的孤寂。

几步走到正堂门前，门扉已开，有人坐在檐下沏茶，白色的茶烟随着湿润的烟雨一层层浸润到干涩的眸光中。

姜璃浅的呼吸止了止，而后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听风哥哥，别来无恙。”

庭中公子，芝兰如玉，空谷若兰，一身淡淡青衣，廖若风中竹韵。

他抬头，隔着袅袅白雾朝她看来，一双眸子永远浸润着清茶竹香的温润柔和。

听到她喊他“听风哥哥”，如玉的指尖顿了顿，一杯清茶被他推到了对面。

“坐罢，浅浅。

“刚沏好的蕊新灵茶。”

姜璃浅深呼一口气，迈着略有僵硬的步子走了过去。

如果说，上次剑峰禁地一事，她还想着远离上一世，远离他，不打扰，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而今她却不能自欺欺人了。

听风哥哥如果没有和她一样上辈子的记忆，他是不会出竹林，不会陪一个小小弟子玩过家家的游戏的。

她不想她的事牵扯到他，可他还是主动来找她了。

“听风哥哥，你是什么时候……”

听风拿出一方素帕，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放在她的手边，示意她用帕子把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茶水擦净，声音温润沉静，像是潺潺流水蜿蜒而过：“竹本草木，草木无心，无心者，魂魄不存，记忆不灭。

“浅浅，我从来就不会忘记你，只是你的顾虑太多。”

姜璃浅沉默。

良久，她低头问：“听风哥哥，你觉得这一次，我活得下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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