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好月抬手看了眼腕上的坤表,表盘里的指针稳稳卡在十点半。
阳光透过供销社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她指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想起黄舒琅昨日提过的“黑水蛇君”,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指尖在手表上轻轻敲了敲。
“杨国栋,速来见我。”
无声的谜语传声刚落,城西中学的课堂里,正握着笔写字的杨国栋猛地一顿。
他后背倏地沁出冷汗,握着笔的指节泛白,脸色霎时由红转青。
“王老师,我、我突然肚子疼,得请个假。”
他声音发紧,不等对方回应,抓起桌上的军绿色挎包就往外冲,惹得底下学生一阵窃窃私语。
不过一刻钟,杨国栋已站在胡好月面前。
他特意回宿舍换了身行头,洗白的白衬衣熨得笔挺,领口系着蓝布条,深色工裤包裹着笔直的腿,脚上竟是双锃亮的新皮鞋,鞋头能照见人影。
只是那身人模狗样的打扮,掩不住他眼底的慌乱,额角的汗珠子正顺着鬓角往下滑。
“主人,您找我?”
他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眼角余光不住瞟着四周,生怕被人撞见这副模样。
胡好月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没动,指尖绕着辫梢,目光慢悠悠扫过他的新皮鞋,忽然轻笑一声:“倒是越来越体面了。”
杨国栋喉结滚了滚,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裤缝,皮鞋在地上碾出半圈浅痕:“没、没有……”
“别装了。”
她忽然抬眼,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这人当久了,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就是人了?”
杨国栋的脸“唰”地褪尽血色,新皮鞋像是灌了铅,再也挪不动半分。
胡好月指尖转着刚摘的石榴花,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她抬眼瞥向杨国栋,语气漫不经心,像在说天气好坏:“你这修为,实在不够看。”
杨国栋的肩背猛地绷紧,白衬衣的领口被冷汗浸出深色的印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话听着扎耳,却又没法反驳。
“夜里抽个空,去长白山历练历练。”
她把石榴花往鬓边一别,碎发被风掀起,露出的眉眼带着点讥诮,“那林子里的精怪,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你强。自个儿回去好好反思,这些年都混了些什么。”
“反思”二字像小石子砸在冰面上,杨国栋的后槽牙差点咬碎。
他垂着眼皮盯着自己的新皮鞋,鞋面上映出的影子扭曲又狼狈。
他这副不上不下的模样,到底是谁造成的?
若不是她强行收了他的内丹,坏它修行,他怎会沦落到这地步?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心里的火气像野草般疯长,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甚至能想象出自己顶撞回去的模样:“主人说这话不亏心吗?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死死按了下去。
上次他不过是迟了半刻钟回话,就被她用绳子吊在房梁上,那疼劲儿,他记到现在。
“怎么?不服气?”
胡好月忽然向前一步,石榴花的香气裹着压迫感涌过来,“哑巴了?”
杨国栋猛地抬头,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发颤:“没、没有……主人教训的是,属下……属下这就去准备。”
“嗯。”
胡好月满意地颔首,转身时鬓边的石榴花掉了下来,被她一脚踩在青砖上,碾出点点红痕。
杨国栋看着那抹红,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拳,掌心已是一片湿冷。
罢了,这话也就配在心里转转。
真说出来,怕不是要被她拆了骨头当柴烧。
长白山就长白山,总好过在挨她的狐火烘烤。
茶馆里的檀香味混着茶水热气扑面而来,胡好月掀开门帘时,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她眼一扫,见靠窗的桌子旁黄青松正朝她招手,周围几张桌前坐着些陌生面孔,都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好月,来了!”
黄青松起身时碰倒了桌边的空茶杯,忙不迭扶稳了,指着桌上的点心匣子笑,“给你留了桂花糕,刚出锅的。”
胡好月把帕子往桌上一放,眼睛在茶馆里溜了圈:“有谅哥呢?还没到?”
“你倒问起我来了。”
黄青松往竹椅上一坐,扇子拍着大腿,“他放学就来,这会儿估计在路上?对了,饿不饿?我让伙计……”
“早饿了。”
胡好月没等他说完就扬声喊,“服务员,来只烤鸡,要带脆皮的!”
黄青松:“……………………”
这大中午的,我就随口一提,你还真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啊!
邻桌的几个新面孔被这声清亮的吆喝引得看过来,见她好看,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靠,伸手就从果盘里捏了颗青葡萄,剥了皮往嘴里送,倒也不觉得唐突,反倒觉得她爽快。
黄青松早见怪不怪,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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