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缝衣针似的斜斜扎进窗纸,在昏黄的油灯下洇出星星点点的黑斑。李墨放下手里的《营造法式》,指腹摩挲着泛黄纸页上"光绪二十三年重修"的朱印,檐角铁马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叮当声,像是有人踩着积水从院门外走过。
这座祖宅他还是第一次来。三天前律师送来爷爷的遗嘱,说要把这处坐落在巷子深处的老宅留给长孙。作为建筑系研究生,李墨对这种晚清风格的木结构建筑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推开那扇包浆厚重的木门时,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混合着樟木箱与潮湿霉味的气息。
"吱呀——"
西厢房的门突然自己开了道缝,冷风卷着雨腥气灌进来,油灯的火苗猛地矮了半截。李墨攥紧手里的卷尺站起身,他记得下午明明检查过所有房间,门窗都是从里面闩好的。
"谁在那儿?"他朝着门缝喊了一声,雨声哗啦作响,没有任何回应。
他从墙角抄起根顶门用的木杠,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门轴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棂漏进的天光勾勒出个模糊的衣柜轮廓。
"咔嗒。"
身后突然传来锁舌归位的轻响,李墨猛地回头,主屋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转身去开门,眼角的余光瞥见衣柜镜面里映出个白色影子。
那影子佝偻着背,像是个老太太,正缓缓抬起头。
李墨的心跳瞬间撞得肋骨生疼,他猛地转身,衣柜前却空空如也。深褐色的樟木柜门上,挂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衣角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自己吓自己。"他松了口气,伸手去推衣柜想看看后面是不是有空隙。手指刚碰到柜门,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从楼上掉了下来。
这房子是两层小楼,律师说爷爷去世前就住在二楼。李墨搬来三天,始终没敢上去——楼梯踏板朽得厉害,踩上去咯吱作响,总让他想起恐怖片里的经典桥段。
可现在楼上有动静。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油灯走向楼梯。第一级踏板刚踩上去,就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布鞋在楼板上慢慢踱步。
"有人吗?"李墨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脚步声停了。
油灯的光晕在楼梯扶手上摇晃,映出栏杆上雕刻的缠枝莲纹。李墨一级级往上走,每走一步,都觉得那脚步声离自己更近了些。到了二楼转角,他突然发现墙壁上挂着幅肖像画,画中是个穿长衫的老者,眉眼竟与爷爷有七分相似。
"咚——"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像是从最里面的房间传来的。李墨举着油灯走过去,那扇房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滴水声。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房间中央摆着口木棺,棺盖斜斜地敞着,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有什么。地上积着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地板缝慢慢往下渗。滴水声是从房梁上传来的,李墨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把油灯摔在地上——房梁上挂着个女人,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脚尖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门框上。就在这时,那女人突然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救我......"女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湿漉漉的寒意。
李墨转身就跑,刚冲到楼梯口,就看见楼梯下面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是刚才在衣柜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影子。她背对着李墨,手里拄着根雕花拐杖,拐杖头的铜箍在昏暗里闪着冷光。
"跑什么呀......"老太太缓缓转过身,李墨这才发现她的脸是纸糊的,眼睛和嘴都是用墨笔画上去的,嘴角还歪歪扭扭地咧着,像是在笑。
"你是谁?"李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太太没回答,只是慢慢抬起手,指着李墨的身后。李墨僵硬地回头,那个挂在房梁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他的脸。
"她是民国二十三年死的。"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玻璃,"被她丈夫钉死在棺材里,就因为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李墨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他这才注意到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血正从她的衣襟下不断涌出。
"那口棺材,本来是给我准备的。"老太太咯咯地笑起来,纸糊的脸上墨迹晕开,像是在流血,"可我儿子心疼我,把她塞进去了。"
李墨突然想起爷爷生前总念叨的一句话:"老宅里不能有孕妇,不吉利。"他看着眼前这两个诡异的身影,突然明白过来——爷爷为什么从来不让家人靠近这处老宅。
"你孙子......跟你一样狠心......"女人突然扑过来,冰冷的手指抓住了李墨的胳膊。李墨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胳膊往上爬,像是有无数根冰针扎进骨头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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