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平洋,辽阔的海天之际,一片阴沉。
楚明夷所乘的突击艇,此刻就像狂风暴雨中失去控制的一片孤叶,被一股无形却极具破坏力的法则冲击波狠狠掀飞。艇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外部挂载的各类探测器在瞬间过载,屏幕上只剩下一片刺目的雪花,彻底报废。
通讯频道里,传来队员带着明显惊骇的声音,音量因信号不稳而有些颤抖:“队长,混沌中和弹……失效了。目标源……目标源被那冲击波……直接抹平了。”他们之前拼死锁定的那处正在“啃噬船底”的秩序残留,在那道毁灭波纹扫过的瞬间,便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悄无声息地蒸发殆尽,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楚明夷死死攥着冰冷的操纵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牙龈也隐隐渗出血丝。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那个已经消失的、微不足道的目标。他的全部感知,都被那股瞬间充斥天地的恐怖气息所攫取、所淹没。那气息极其复杂,混合着毁灭性的狂暴与某种诡异的新生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视线无法穿透遥远的距离,看清那场决定命运的战场,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感受着脚下这颗蓝色星球发出的痛苦呻吟,每一寸土地都在震颤;感受着覆盖全球的“摇篮”网络传来的哀鸣,能量节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遥远的喜马拉雅山脉方向,那两股代表着星虫与林少阳的意志光芒,正在那席卷一切的毁灭风暴中剧烈摇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老林……还有那个小崽子……”楚明夷的声音沙哑,眼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绝望的暴怒与无力感,在他的胸腔中疯狂积聚、炸开。他之前拼尽全力在地球上撕开的那道小小的口子,妄图以此作为牵制或突破口,在这场宇宙级别的恐怖碰撞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可笑。这力量的差距,如同蝼蚁与皓月,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向下方。海面在冲击波的搅动下沸腾着,呈现出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翠绿色光芒,正顽强地穿透了浑浊狂暴的海水。那光芒来自一个刚刚被“抹平”的秩序残留点附近,从海底的岩缝中透了出来。光芒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气息,与星虫同源,却更加温和内敛,如同狂风暴雨中一株摇曳的幼苗。
“那是……”楚明夷瞳孔骤然收缩,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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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翡翠之冠”中心公园。
毁灭波纹所蕴含的意志冲击扫过,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了整个城市。
苏芽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皮肤下流淌的淡金色纹路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巨大的恐惧,源自星虫的痛苦与虚弱感,以及无数“不适者”骤然爆发的绝望哀嚎,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身边的孩子们早已哭成一团,被那股超越理解的神威压得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苏建国死死地抱住女儿,平日里工程师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宏大到令人绝望的宇宙灾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只能徒劳地伸出那条融合了菌丝的手臂,尽力护住苏芽的头,感受着怀中小小的身体因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而微微颤抖。
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像是直接作用在他的心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芽身体的僵硬和压抑的呜咽。他知道,那是极致的痛苦和混乱正在无情地侵蚀着她幼小的意识,眼看就要将其彻底冲垮。
然而,就在那意识的边缘,当一切即将陷入永恒的黑暗与沉寂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嗡鸣,如同最轻柔的耳语,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毁灭喧嚣,越过了物理的阻隔,直接在她意识的最深处响了起来。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苏芽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原本因冲击而混乱模糊的视野,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拉近、穿透。她“看”到了,看到的不是远方惨烈的战场,不是头顶上方濒临崩溃的基地穹顶,而是…就在脚下!
在这座被称为“翡翠之冠”的都市地底深处,在那些盘根错节、如同城市血脉般连接着所有菌丝建筑的生命根系网络的核心节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地下深处,一团温暖而柔和的光辉正在缓缓搏动,那光辉如同流淌的液态翡翠,构成了一颗巨大的“心脏”。这正是支撑整个上海穹顶生态系统运转的生命源质核心。此刻,它似乎感应到了来自星虫投影的极度虚弱,以及那毁灭波纹所带来的恐怖威胁,搏动的频率与强度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无数道生命源质流从核心涌出,它们的亮度比平时要明亮数倍,仿佛是被唤醒的翡翠星河,沿着地底纵横交错的菌丝网络奔腾不息,不断汇聚向需要它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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