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长安 第254章 意外之获

酒逢知己千杯少，许久未见的几人把酒言欢、各诉衷肠、好不快意，然而这样的时刻还能体验多少，似乎随着年岁愈长、俗事愈多，欢乐愈行愈远，人也愈发变得孤单，有些时候纵然身体还留在人群但精神已然远离，在这漫漫旅途中不断追寻、不断告别，与其说人是智慧的群居生物，还不如说是群居的孤独生命。

自从沉醉中清醒，发现三人东倒西歪仍不罢休，心道这是喝了多少？不要命了么！正欲相劝，岂料一个个似发焉的茄子扑腾扑腾趴下，随之呼噜声、梦魇声不绝于耳。来到外间，令小二哥唤来掌柜，将三人一一安顿好，子言点上一壶茶，在二楼寻个靠窗位置坐下，一边饮茶醒酒一边欣赏楼下车水马龙、芸芸众生。

里间的包厢门突然被打开，一群醉醺醺且酒气逼人番邦蛮横地走出来，瞧那衣着发饰及语言，竟是东桑之人。顺着余光望去，不曾想这小矮人里竟多出个“公主”来，十分醒目，好奇盯着这位“公主”，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似乎好像哪里见过，而且应该不止一次，为何就想不起来呢。他们走下楼梯，子言悄然跟上，看他们吵吵闹闹下楼、嘻嘻哈哈于门前分别，直到登上马车那一刻，那熟悉的背影和回头场景终与脑海中浮现的那抹身影完全重合，汪锦堂！会是他吗？当年自己身遭陷害、险些身死，虽日后证得清白但始作俑者终未抓到，且这身影与当日北上途中所见船上之人何其相似，难道也是他么？而今他是东桑副使和欢锦绣，事涉邦交，没有十足证据不可轻举妄动。如果真是他，情况可就不妙呀，试想能在朝廷封锁下逃脱且能担任番邦副使，没有势力实力参与根本不可能，何况当时东桑入侵沿海，难道说他们可能勾结东桑、出卖国家？想想应该不是，否则满朝文武岂不都是瞎子？

再次看向那人，只见他面色潮红，神情迷醉，显然应是喝了不少酒，看来身体已然痊愈，那医馆当真有些手段！也不知路顺探查如何，有没有消息送过来，一切都得抓紧呀！马车动了，子言亦迈开脚步，然而行不多远马车便停下来，抬头一看竟是久负盛名的烟花地儿——碧渊楼。只见他一身大周服饰、戴着幞头走下马车，随之环顾左右、步入其中，身在人群的子言见此，更加笃定此人便是当日所见凶手——汪锦堂！子言立刻跟上，只见汪锦堂左揽右抱正向楼上走去，一路谈笑风生、好不纵情恣意，都说人在熟悉地方、轻松环境里会放松警惕，何况这还是自家产业、自己地盘呢。

“锦堂兄…！”

声音突兀传来，半醉半醒的汪锦堂无意识回头应道：“本公子…”待看清来人，那双迷醉的眼睛立刻清醒、充满警惕，变得凶恶，转而冰消雪释，用一口蹩脚的周言道：“鄙人东桑副使和欢锦绣，兄台可是找在下？”

“抱歉！是某认错人，请兄台见谅！”

“无妨无妨，相见便是有缘，兄台一起可否？”

子言抱拳施礼：“多谢副使大人，在下还有要事，不便打扰，在此告辞！”

汪锦堂颔首以示回礼，随之转身上楼，那双和煦眼神当即变得恶毒，没想到当真有人胆敢戳破自己身份，且此人与当日那书生如此相像，定然知道许多真相，断然不能留他，通过二楼来到后院备好的房间，他立刻唤来心腹调查子言并趁机灭口。

返回途中，身后莫名多了一些陌生面孔，他们紧紧跟着自己，不知意欲何为？联想刚才发生的画面，书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莫非他们要对自己不利？！这更加验证自己的猜测，那和欢锦绣定是那贼人汪锦堂莫属，当即迈开脚步赶向醉仙楼。穿过四家店铺、一家药房、一家青楼，并在熙熙攘攘人流掩护下，子言费尽心思终于甩掉追踪之人，风尘仆仆回到酒楼。

来不及坐下，端起桌上茶杯便往嘴里灌，一旁的子长惊讶道：“遇到贼了？如此狼狈！”

“算了，此事不便与你诉说，借你马车一用。”

“现在就走，不等他俩么？”

“不了，必须马上走，迟则生变！替某说声抱歉，改日有机会必当宴请二位。”

“宴请就算了，谁还不知道你呀！车子就在后院。还是某陪你吧，也有个照应！”

刚出平康坊不久，巡街使带着一队官兵进入坊内，子言眉头微蹙却不言语，子长见此料定此事不小，毕竟子言对接的不是小人物，参与的事亦不是小事，而对方依然如此，看来背后能量不容小觑呀！担心地看向他，这家伙竟然没事人似的，躺在软垫上休息，岂不知内心早已天人交战、不可开交！今天这事儿有些唐突也算意外之获，虽然确定其人，但暴露自己，致自己于危险之中，于今后计划亦多出些许变数，但从侧面来看未尝不是敌人破绽、自己机会呢？

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西市商铺附近，子言换上子长衣服与之告别，随之绕行几圈自后门进入商铺。刚推开自己房门，卫成突然出现，惊讶地子言不满道：“不好好走路，怎么鬼鬼祟祟的？”

“鬼鬼祟祟？某光明正大走过来的，兄弟们可都看着呢！”

子言一回头，果真院内兄弟都在忙着，倒是自己“目中无人”，当即落下脸面：“你，快进来，有要事商议！”

“某亦有此意！”

一同进入房间，各自端起茶杯呷一口，似乎接下来都有许多话要讲，开口间却碰撞一起。

“你先说！”

“您先说！”

“你先说吧！”

“路顺送出消息，他们明日将通过漕渠暗中转运一批“货物”，大致未时装船、起运，赶在黄昏宵禁之时出安华门，您看是否行动？”

“那是自然！起点、途中及城外各段务必派人分段监控，并由你居中策应，恰好明日有货运到南城，可便宜你行事，某将在城外等你，另外吩咐兄弟们千万小心，那东桑副使就是汪家大公子——汪锦堂，而那医馆乃汪家产业，有汪老贼做靠山，吾等不得不防！”

卫成惊呼而起：“啥…！您、您、您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

“后面那几句！”

“有汪老贼做靠山，吾等不得不防？”

“我滴亲娘耶！”卫成瘫坐在地，两眼无神抚着胸口，待子言的目光投来，立刻握起拳头，坚定喝道：“管他娘的，干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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