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一过转眼就入冬。
义阳地处淮南,气温比洛城暖和不少,更不比北荒之地老六部的苦寒。可义阳楚王府的赏秋阁里,此时却已早早架起了炭火。
炭火烧得很旺,却驱不散房中那股阴沉的冷意。
裴诗瑶整日只着单薄的寝衣,披散着头发,枯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原本珠圆玉润、白里透红的剔透小脸,如今除了曾经的瓷白,最显眼的是浮肿的眼泡,和眼底两片难消的灰青……
曾经娇嫩如花瓣的嘴唇没了血色,柔荑香凝的一双手也变得纤细不少,手指总是抓着衣角不停的绞着……
怀胎满了六个月,腹部已经隆起的很明显,裴诗瑶圆润的肚子在单薄寝衣下更显突兀。
她目光死死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神情呆滞还有点儿神经兮兮的向外张望,似在等待什么。
“小姐……刚炖好的燕窝,小姐趁热用些吧。”紫薇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个炖盅,
“您午膳用的不多,晚膳还有些时候呢……”紫薇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放得极轻。
她眼珠动了动,没有回头,视线依旧黏在窗外。
尽管紫薇的声音很轻柔,对裴诗瑶而言却已挑动她紧绷的神经,
“滚开!”眼见紫薇靠近了自己,一声嘶哑的厉喝骤然炸响在沉闷的房间里。
裴诗瑶猛地挥手,带着股歇斯底里的狂躁,带着股不顾一切的蛮力,动作又快又准。
“哗啦……啪咤!”
托盘被狠狠打翻,那盅价值不菲的燕窝连同精致的炖盅,一起被贯在地上,还冒着热气的粘稠汤汁溅在昂贵的长绒织花地毯上,像一滩滩的清鼻涕,洇出片片污渍。
碎裂的瓷片飞溅,有一片擦着紫薇的脸飞过,吓得紫薇一闭眼连退两步,脸色瞬间煞白……
待睁眼看到地上的狼藉和地毯上的滩滩污迹,紫薇还在紧张的缩紧了肩膀直抽气。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会说这句话,没用的东西!
是想把我吃成猪,让殿下连看我一眼都讨厌吗?
没安好心的东西,看见你就心烦!给我滚出去!”
裴诗瑶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门口,声音因极致的怨愤更加尖利,
“滚!快滚!”
吴嬷嬷闻声从外间崴进来,见状立刻拉住还想劝说小姐的紫薇,飞快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触霉头。
两人低着头,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和粘腻的残羹,无声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门一关,裴诗瑶脱力般瘫软在软榻上,小腹随之传来一阵紧绷的抽动,里面的小人轻轻蠕动了几下……
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到自己肚子那隆起的弧度上,指尖冰凉。
孩子……她曾经那么渴望这个孩子的到来,希望他能帮自己唤回殿下的关注,拴住殿下的心,打败那个杨若筠……
可如今,孩子是来了,得到的却是殿下的震怒和毫不留情的揭穿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
原来殿下早就知道那些事是她做的,那应该是早就厌弃了她、恨不得将她撕个粉碎吧!
原来她以为可以挽回夫君的手段,早就不可能打动那个心里只有杨若筠的人了……
现在,腹中一天天在长大的胎儿反成了沉重的负担,非但不能给她带来希望和喜悦,反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痛、都悔、都恨!
当痛恨、痛悔袭来时,她就感觉空中如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向自己拍下来,要把她拍死在地上……
她忍不住的想尖叫,似乎只有大声尖叫,才能逃开那只大手的追杀。
“殿下……殿下……”她喃喃着,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声音里都是绝望,
“你就那么恨我,那么爱那个贱人杨若筠吗?
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对你的一片心呢?
她有那么好么?你什么都顺着她,她凭什么…”
每当想到自己如今被殿下抛弃在这远离家乡、孤苦无依的义阳楚王府,杨若筠却在洛城的征西侯府,被所有关爱她的亲人精心呵护着,裴诗瑶心底便会翻涌起滔天的恨意和刻骨的嫉妒,几乎要将她吞噬。
此时的裴诗瑶还不知道,殿下的王妃杨若筠,腹中已经又有了他们的孩子……
……
裴广全闷坐在书房里无所事事,可心里却并不平静!
几个月前,当二女儿裴诗瑶在义阳楚王府被禁足的消息传来时,他除了震惊、失望,就是对自己竟有如此愚蠢的一个女儿感到深恶痛绝。
那个任性妄为的裴诗瑶,做的事一次比一次蠢,生生把楚王殿下对她的怜惜与夫妻情分磨灭殆尽。
这次,竟是用了那般的下作手段,靠下药才勉强留住楚王一夜,换来的不过是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和自己被禁足的下场。
大女儿在宫中,虽看似圣眷不减,可侍奉君侧十几年,两次怀胎都没留住,如今眼见能再得孕生子也是不容易……
两个女儿的本事发挥到今天,竟落得这么个地步,裴家的富贵尊荣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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