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狠狠敲打在高黎宁的头上。
她行事骄纵,任性跋扈,底气全来自她的家族,而这一切特权的背后,怎少的了父亲、姐姐在朝堂上多年的苦心钻营。
至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险恶权谋,她虽未涉足却如何全然不懂。
父亲与晋王之间的明争暗斗,她在家中耳濡目染,早就明白个中利害原由。
晋王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又是陛下的皇叔,维护皇族尊贵正统的观念根深蒂固。
更何况那冷硬刚直、油盐不进的性子,但有矛盾谁的面子都不给,连父亲都颇为忌惮。
父亲虽是北元国丈,可皇后姐姐并无子嗣,高家能否在北元永保现在的尊贵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北元的其他皇亲,比如楚王元远,他对高家的态度似也不善……
若真如宗郎所言……
她的脸色瞬间失了血色,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梁靖安捕捉到她心底的动摇,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出疲态与沉痛,带着为爱隐忍的悲壮:
“宁儿,若是为我自己,纵然是倍受千夫所指都无所谓!
可若因我之故,让高大人清誉受损,让你高氏门楣蒙尘,非我所愿。
我更不能让你,为我卷入这等肮脏的攻讦之中!”他用力握住高黎宁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我跟你在一起,是情之所至,不能自抑。
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只图一时欢愉,将你置于风口浪尖!”
他深吸一口气,似对她表决心,眼神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宁儿,给我些时间。
为了你,我要重整旗鼓,不再得过且过,争取在北元挣出一份功业。
待我在北元朝堂有了一席之地,有了足以匹配你、不被人诟病,说我攀附高家的实力时,我再光明正大的迎你入门,让你做我归义王堂堂正正的王妃!”
此时的梁靖安,一边指天发誓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无耻。
他骂自己,不是因为对高黎宁的欺骗,而是对如今自己满口谗言、自我出卖的讨伐!
可这一番“肺腑之言”,听者却真的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此时,高黎宁刚来时,满心要求名分的熊熊火焰已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更为汹涌的情感浪潮。
“原来宗郎不是不想娶我,而是真的爱我,为我考虑太多!我果然没看错,他真的是有担当的男子汉!
原来他之前一直不回应我,只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我,不想拖累我!
我竟值得他为我默默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
他之前对我所有的“疏远”和“钻营”,原来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我,不想连累我……”
这认知让高黎宁的心像被泡在滚烫的蜜水中,又痛又甜。她心里的急切和任性如潮水般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眼中一片氤氲的水汽和对他浓得化不开的痴迷。
“宗郎……”她哽咽着,再次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要替他分担那无形的重压,
“是我太任性了!我不该逼你!
难怪哥哥那般看中你,要与你做兄弟。
宗郎,你放心,我……我等你!多久我都等你!”
她仰起脸,泪眼婆娑,眼中充满真情,
“宗郎,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
你不想让人说是靠我高家,我可以不让别人知道!
你需要什么,我让哥哥帮你!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我让哥哥先在皇城卫他手下给你寻个差事,你……”
“傻宁儿。”梁靖安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轻柔像哄孩子,心中却一片冰冷又清明。
他顺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这只终于被驯服的猫儿,
“有你这份心,与我已经足矣。
建功立业,若假手他人算不得男子汉。
而且我不想你为了我趟那个浑水。
陛下给我派的在礼部的闲差,你以为是为何?你只需安心等我,信我。
不要再提什么赐婚,更不要让你父亲和兄长知晓你我的事。
否则,若他们此时知道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别说你保护我了,恐怕你的小命儿也难保。到时候,世子爷说不定会找上门来跟我算账了……”
高黎宁被他的话逗得破涕为笑,满脸小女儿态低声咕哝道:
“不会的,兄长最疼我了,他知道我喜欢你,最多让你马上就与我成亲……”
“我倒是求之不得,可与你太不公平,我怎能忍心让你受委屈。
宁儿,时机未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对你我,对承恩公府,也就越安全。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懂吗?”
“嗯!我懂!宗郎,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定能做到!”
高黎宁用力点头,此刻的梁靖安在她眼中,已不仅是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情郎,更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忍辱负重、披荆斩棘的英雄。
“理解”了梁靖安的“苦衷”,高黎宁的任性刁蛮非但不再施展,反发酵成一种对他痴情的迷醉,只要能最终拥有他,暂时的隐忍和等待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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