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秋阳,暖意融融,秦望舒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寒意并非来自秋风,而是源于人群边缘,那个与周遭的繁华格格不入的素白身影,沈清柔。
她像一滴溅在华美锦缎上的墨,突兀,刺眼又顽固。
“剧本”的修正,总是如此粗暴且可笑。
在牺牲掉沈莉和魏子昂两颗废棋后,它竟不惜扭转因果,也要强行保住沈清柔这颗即将被扫出棋盘的死棋。
它需要一个丑角,来推动剧情的发展;需要一把刀,来制造永不停歇的麻烦。
“望舒,看什么呢?”苏云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马鞭的尾梢轻轻敲了敲她的臂甲,凤眼中带着几分不屑。
“别看了,晦气。一个跳梁小丑,掀不起风浪了。”
“不。”秦望舒收回目光,声音轻得像耳语,“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才会咬得最狠。”
当一个人失去了一切,也就意味着,她再也没有任何顾忌。
秦望舒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不远处正与几位皇子谈笑风生的安阳郡主。
“云溪,”秦望舒压低声音,“待会儿马球赛,要小心一些。”
苏云溪凤眼一挑,手中马鞭的末梢在掌心轻轻敲击,唇角勾起一抹骄傲的弧度。
“让她来。这京城里,想在我苏云溪的马球杆下讨便宜,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自信,是她用无数汗水与伤疤换来的勋章,是苏家嫡长孙女与生俱来的骄傲。
她从不畏惧任何明面上的挑战。
秦望舒看着她明艳张扬的侧脸,没有再言语。
有些事,点到即止。
她只需在暗处,为她盯紧那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众人很快移步至视野开阔的皇家马场。
少年少女们换上劲装,挑选马匹,英姿勃发。
而其余的贵眷则在彩棚下落座,准备欣赏这场盛事。
沈清柔没有跟过来。
她只是远远地站在人群的边缘,那双怨毒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秦望舒和苏云溪。
秦望舒不动声色地坐下,端起侍女送上的香茶,指尖轻轻划过温热的杯壁。
她知道,沈清柔要动手了。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来吧。
让我看看,你这颗被强行留下的棋子,能挣扎出什么样的水花。
也让我看看,我这只扇动翅膀的蝴蝶,究竟能不能,掀起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风暴。
就在此时,入口处一阵骚动,悠长的唱喏声划破天际:
“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又是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谁也没想到,连太后都对这马球赛如此感兴趣,竟会亲自移驾至此。
秦望舒随众人跪下,眼帘低垂,心中却是一动。
太后来了,沈莉与魏子昂的最终处置,也该来了。
果然,太后在皇帝和皇后的搀扶下落座后,并未立刻宣布比赛开始。
她那双历经风霜却依旧锐利的眼,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在王家席位上短暂停留。
而次辅王端明,依旧端坐着,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秦望舒知道,这位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心里绝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太后与皇帝低声交谈了几句,似乎是在询问着什么。
皇帝点了点头,随即对着身边的冯德全,使了个眼色。
冯德全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那尖细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马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户部左侍郎魏同光,教子无方,家风不正,致其子魏子昂,在皇家宴席之上,行此伤风败俗,禽兽不如之事,玷污圣听,罪无可赦!”
“朕念其往日苦功,从轻发落。”
“着,革去魏同光户部左侍郎一职,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其子魏子昂,品行败坏,德行有亏,着,流放三千里,发往北地苦寒之所,遇赦不赦!”
“至于那不守妇道,秽乱宫闱的沈氏,一并流放,钦此!”
圣旨念罢,满场死寂。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魏同光,堂堂三品实权大员,王党干将,就这么被一撸到底!
魏子昂和沈莉,更是被直接流放,永世不得还朝!
这是天家在用最酷烈的方式,警告所有人,皇家的颜面,不容挑衅。
苏文越和孙氏听着这结果,脸色发白,后背一阵阵发凉。
幸好……幸好沈清柔那疯狗,最后没把他们咬出来。
否则,今日这流放三千里的名单上,怕是也要添上他们二房的名字。
而另一边,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在听到这道圣旨时,身体剧烈地一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沈清柔死死地咬着下唇,那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流放三千里……
娘亲她……完了!
她也完了!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她的心底疯狂地滋生,瞬间吞噬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秦望舒!苏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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