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序所带来的寒意,吹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刮来的朔风比往年还要冷上三分。
莫说,那些缺少过冬衣物的平头百姓,就连终日泡在,甜水巷里听戏吃酒的贵子王孙们也都纷纷窝在家里猫起了冬。
在加之,年前腊月里的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天降赤雪,稍微长点脑子都能看得出来恐怕又要有大事发生了,这个时候还没事儿往外跑,纯属嫌自己命太长。
汴京,刑部衙门后堂
“荀仁啊,时辰差不多了,去牢里将人犯赤箭提出来吧。”
一夜未曾合眼的大理寺寺卿荀司枢,紧了紧身上的那件穿章献明肃皇后,生前赏赐的玄狐披风,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外间就唤了一声。
“哎,知道了老爷。”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管家荀仁听到,自己老爷的吩咐,立刻就带着门外的几名皂吏匆匆忙忙的出门提人去了。
“唔~~”
微微捏了捏微涨的额角,荀司枢拿起桌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便继续伏案假寐了起来。
“邦邦邦~~”
“老爷,人犯赤箭带到。”
约过了能有一刻钟的功夫,门外再次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还有管家荀仁恭敬的汇报声。
“带进来吧。”
“是。”
听到了动静的荀司枢稍稍调整了一下身子,接着就让荀仁将人带了进来。
“吱嘎~~”
大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气吹散了他那点儿仅存的困意,整个人的气势也跟着冷冽了几分。
“犯妇赤箭参见大人。“
在两名头戴黑色雀翎皂隶巾,身穿青色圆领右衽短衫的衙役给架到了荀司枢的案前,并朝着她行了大一礼。
她的两条腿不自然的弯曲着,明显是被人生生打断过,那件宽大破烂的囚服上是满血污。
身上更是有多处皮肉溃烂生疮,双脚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 每动一下,铁链就会发出沉闷的声响。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哒啾!”
眼神复杂看了眼那名已经受了不下三次大刑,却依然坚持要一告到底的妇人,虽然囚服之下身的身躯已残。
但背脊却是依旧挺得笔直,其眼中的恨意更是不曾减弱半分,荀司枢有感而发,想起了杜工部的那首《兵车行》。
“啪~~”
“犯妇赤箭,本官再问你一遍,你们这三千人真的决定好了?”
猛地拍了一下黑色桌案之上的惊堂木,荀司枢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如电的朝着地上的赤箭看了过去。
“大人,我们决定好了。”
哪怕身上已经被荀司枢,那如山岳般的官威给压的几乎喘不过气,但趴在地上的赤箭也仍旧紧咬牙关。
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说到最后,还十分倔强的抬起了头颅,对上了上方那双波澜不惊,似乎深不见底的双眸。
“好,那本官就成全于你们。”
荀司枢一字一顿的朝着地上的赤箭做出了他的承诺,接着转身就把玄狐披风往后一扬,眼中的目光也越发的坚定了起来。
“?孙柒、周捌、吴玖、郑拾,一同随本官进宫。”
将身后的站在堂内的两名心腹皂隶和守在门外的二人一齐带上,一如当年章献明肃皇后当殿点他做榜眼一样。
意气风发 ,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外走了出去,这次就算把天给捅个窟窿出来,这件事儿他们这群老家伙也要管上一管了。
“嘎吱~嘎吱~~”
玉兔已落,金乌未升。
两盏橘黄色的灯笼的身后,一顶青色官轿晃晃悠悠的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留下一排排带血的脚印。
昏黄微弱的灯光,与远处寮房几处星星点点的烛火遥相呼应,但在这个漫长又令人绝望的冬夜里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在荀司枢带着赤箭一行三千名囚徒正在往丹凤门这边赶来的同时,今日特意换了班值的皇城司提举荀不诩。
也早早的披挂整齐,带着自己的那批心腹军卒在这里等着他的二伯荀司枢的到来。
将军,要不您回去睡一会儿吧。”
“这里我替你盯着,离大朝会还有一会儿呢。”
跟在荀不诩身边的副将郝思文担心的看了眼自己这位主将,轻声的询问了一句,作为心腹之一,今日的事情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不必了,待今日事了,多睡上几日也无妨。”
搓了搓满是胡茬的下巴,荀不诩还是婉拒了来自下属的好意,无论是多年的官场沉浮还是自己老爹,多年的言传身教。
都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越是到关键时刻,就越要谨小慎微,一念之差,背后就可能让数万人瞬间人头落地。
“寒山少爷啊,二老爷吩咐,您可以请太祖五色棒了。”
荀不诩二人正说话间,不远处便有一名手持着一盏橘黄色灯笼的衙役,一路小跑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并给他捎来了荀司枢的口信。
“知道了,劳烦转告二伯,一切皆以准备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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