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终于不再是带着地狱腥气的刮骨钢刀,而是变成了悬崖峭壁间寻常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呜咽。下方深渊中翻腾的煞气黑雾,在山神泪那暗金色净化光柱的持续照耀下,如同被驯服的野兽,渐渐平息、消散,露出了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却不再渗出污血的嶙峋岩壁。
震动停止了。那持续折磨着大地神经、如同垂死巨兽痉挛般的轰鸣,终于彻底归于沉寂。只有偶尔从远处山体滑落的碎石,发出几声沉闷的余响,证明着这场灾难曾真实存在过。白虎寨,这座饱受蹂躏的边陲险峰,终于在地脉核心被强行修补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狭窄的悬崖平台上,劫后余生的沉重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这份突兀的“宁静”而显得更加压抑。
林琛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刚刚被山神泪力量强行“安抚”下来的脏腑,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钝痛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咳咳……噗!”
又是一大口粘稠的、带着细微闪烁金粉的污血喷涌而出,溅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晕开一片暗红中泛着诡异金芒的痕迹。他粗重地喘息着,用沾染着自己血迹的手背狠狠抹去嘴角的残血。喉咙里残留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辛辣感,仿佛刚刚生吞了一大把最劣质的工业辣椒粉,烧灼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这玩意儿……比麻辣烫还呛人。”他嘶哑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因为咳嗽而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虚脱的疲惫和自嘲。他低头摊开手掌,那块温润沉重的暗金山神泪结晶静静躺在掌心,光芒已经内敛,只剩下淡淡的暖意。而他的脖颈处,那如同燃烧荆棘般蔓延的金纹,在山神泪力量的滋养和巨大消耗的双重作用下,已从爬满左脸的骇人状态,显着地褪至了锁骨的位置,如同两道淡金色的、蕴含着某种神秘力量的古老刺青,暂时蛰伏了下来。虽然体内命契反噬的灼烧与腐烂感依旧如同潜伏的毒蛇,蠢蠢欲动,但至少此刻,那致命的窒息感被强行压制住了。
诸葛青瘫在另一边,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他七窍的血痂在脸上糊成一片,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仅存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的血迹。他浑浊的眼睛半睁着,望着恢复平静的天空和下方被净化的深渊,眼神空洞而麻木,连劫后余生的庆幸都欠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发出无声的叹息。
夏九璃依旧托着云诗韵失去双臂的身体,如同托着一片羽毛。她暗红的长发被风吹拂,遮住了小半张脸,脸上那狰狞的漆黑纹路颜色更淡了,如同即将褪尽的墨痕,却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邪异轮廓。她的目光低垂,落在云诗韵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少女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随时会彻底陷入永恒的黑暗。夏九璃冰冷的手指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那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脉动,以及那空荡荡双肩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残缺感。她的眼神深处,那片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暗流在涌动,是困惑?还是对这份以命换命、惨烈到极致的“牺牲”产生的……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她保持着沉默,如同一尊守护在祭坛旁的冰冷石像。
楚瑶蜷缩在角落,小脸依旧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后怕和尚未散去的恐惧。她紧紧抱着那面青铜古镜,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古镜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镜面光滑,映照着她自己惊魂未定的脸。
这份沉重的寂静被一阵艰难的脚步声打破。
一个佝偻、浑身沾满泥土和草屑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幽魂,踉踉跄跄地出现在平台通往山下的陡峭小径上。是深夜客栈那个沉默寡言、总是带着一身尸蜡和草药混合气味的掌柜。
他看起来比林琛他们好不了多少,显然也在山崩地裂中经历了九死一生。他身上的粗布短褂被划破了好几处,脸上带着擦伤,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走路一瘸一拐。但当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平台上惨烈的景象——濒死的林琛、失去双臂昏迷的云诗韵、气息奄奄的诸葛青、抱着残躯如同石雕的夏九璃——时,那双总是麻木无光的眼睛里,罕见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平台中央,放下背上那个沾满泥土、却依旧完好的藤条药箱。他打开药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和油纸包裹的药材,散发出浓郁的药味和……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尸蜡气息。
掌柜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夏九璃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脸上那些淡去却依旧狰狞的龟裂痕迹上。那些裂痕因为尸蜡耗尽和力量的过度透支,边缘渗着细微的血丝,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
“她……需要这个。”掌柜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他从药箱最底层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密封得极其严实的黑色陶罐。打开罐盖,一股极其浓郁、冰冷刺骨、带着防腐和阴寒气息的**尸蜡药膏**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血腥和药草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