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
那判官的指尖离其胸膛已然不过寸许,腐臭里裹着阴寒鬼气的手臂愈加逼近,便在那乌青鬼手即将抓住道人一刹那。
异变陡生。
道士眼帘猛地一抬,两道眸光直直瞧向判官。
“刀山地狱?五百年?呵…可问过了道爷么?”
他声音虽有些许沙哑,却透出来几分的冷意。“你家阎罗天子倒是瞧得起贫道,不过贫道这把骨头,怕熬不住五百年……不如换个章程如何?”
话音未落。
道士突然咧嘴一笑,身形也恍若青烟般消失在了原处。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周遭群鬼与那判官尚未有所反应,骤然一道红光凭空出现,浮光掠影般自那判官当头绕了数匝,旋即便已隐没。
紧接着,道士的身形忽地从丈余外显现出来,此刻手中却多了柄古朴长剑,剑身森寒泛着红芒,只是剑锋处却沾着些许淤泥般的污秽。
“嗬嗬嗬…!”
那判官的躯体猛地剧烈抖动起来,厚厚尸帘下也传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不过数息,其脖颈腾起一缕红光,初时若似残烛,转瞬间暴涨如焰,竟将脖颈连那层尸帘也一并撕裂!
奇的是,未见预想中血溅如注,只从伤口滴落些漆黑如墨的软烂污泥。那污泥坠落在地,竟将冥土灼得“滋滋”冒烟。
周遭气氛愈发凄诡。
阴兵鬼吏噤若寒蝉,恶鬼孤魂亦缩身俯首,战战兢兢。唯有道士俯下身去,神色从容的自道袍下摆处割下一块布来,又慢条斯理擦拭剑上污秽。
而后,方才抬起头,语气幽幽道:“福生无量天尊……看来这‘刀山宴’,贫道是赴不得了。”
他面上挂着笑,眼角眉梢却透着冷冽杀机,眸光睥睨瞧向群鬼,手中的紫郢剑却吞吐着尺余长的红色剑芒。
那先前尚且威严无比的冥府判官,如今却颤抖着躬下身子,乌青腐烂的手掌死死捂向喉咙,可当那鬼手沾了这些污泥样的东西之后,竟像被滚油烫过一般,瞬间又缩了回去。
嗬……
它的身躯抖得愈发厉害,双臂如溺水者般胡乱抓挠,可这一切也不过终究徒劳罢了。
须臾后。
那黑袍判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喉咙里“嗬嗬”怪响,脸上尸帘落了半边,露出张青灰色面庞——竟是对没有眼珠的空眼眶,黑洞洞的,瞧着渗人至极。
又挣扎片刻,便彻底没了声息。
………
阴风呼啸,纸灰漫卷,场中却诡异地静了下来。
车辇里的阎罗天子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没了先前的威严,反倒带了几分玩味:“你这道人,竟还藏着这般手段。汝可知斩灭判官、轻慢阎罗,该当何罪?”
道士眉头一挑,转头朝车辇笑道:“贫道不过一介凡俗野道,哪里晓得冥府规矩……”
“放肆!”
不待阎罗回应,銮驾前一位身披漆黑盔甲的鬼将猛地跨步而出。这鬼将身形骤涨,周身缭绕惨绿鬼火,活似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恶鬼。
“冥府鬼律:凡妖道、邪僧擅施邪术,抗拒审判,触犯鬼律者,定遭拘至无间地狱,褫夺道行,诛灭形骸,打散神魂,受千劫煎熬,永世不得轮回…!”
“妖道安敢践踏阴司鬼律。”
说罢,丈余高的鬼躯纵身跃起,撑开蒲扇大的狰狞巨爪,直扑道人头顶。
“来得好!”
道士冷笑一声,扬手之际,紫郢剑便如流光电掣般激射而去。
鬼将见状,蒲扇般的大手猛地加速,直抓飞剑。可指尖刚要触到,剑光“呼”地化作一团青烟,消散无踪。
“嗯?!”
那鬼将顿时惊愕:“剑光遁迹?不对,是幻术!”他似是醒悟,低喝一声,身形猛地在空中急转,就要后退。
一道青烟裹着剑光疾掠而出,竟如穿雾般自那鬼将胸膛旋身穿过,飘出丈许才凝出身形。
“噗嗤…。”
鬼将那丈余高的身躯尚未坠地,胸口处已然裂开个斗大血洞,漆黑如墨的烂泥混着腥臭腑脏泼洒而下,落在地上烧出滋滋作响的焦痕,青烟中裹着刺鼻的腐臭味儿。
道士又深深吐了一口气,似乎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只是手中握着的紫郢剑上红芒吞吐不定,剑身上沾染的鬼血顺着剑锋缓缓滴落,每一滴都好似烧红的烙铁,在脚下青石板上烫出冒烟的小坑,“嗤嗤”声不绝于耳。
周遭群鬼瞧得目瞪口呆,那儿些原本气焰凶凶,张牙舞爪欲要逞凶的阴兵鬼吏此刻也都缩起了脑袋,似乎连呜咽声都掐断在了喉咙里。
车辇上。
那垂下的帘幕依旧纹丝不动,可道士显然能觉察出那帘后的两道目光,正灼灼盯着他,其间似乎掺杂了些许的…贪婪?!
他道爷自问走南闯北,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可似眼前这般阵仗,却仍是头一遭。虽说已斩了两员判官鬼将,可车辇中这位"阎罗天子"的底细,却依旧是云遮雾罩……况且先前已在对方手上吃了暗亏,若想活着离开此地,恐怕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可搏得几分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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