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晚,洛凝霜安静地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忽然开口。
“我下山,是为了勘破情爱。”段青冥喝酒的动作一顿。
“我观察了很多人,也看了很多书,书上说,勘破情爱最快的方法,就是亲身去体验。”
她的目光清澈而直接,不带一丝杂质。
“段青冥,你能不能做我的道侣?”
“噗——”
段青冥口中的酒,结结实实地喷了出去。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狼狈的神色。
“咳咳……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天道宫的人……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洛凝霜一脸无邪地点了点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不然呢?能就能,不能就不能。”
段青冥看着她那张不谙世事的脸,他重新拿起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狂傲。
“好啊。”他嘴角咧开一个张扬的笑。
洛凝霜看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那是一种名为“困惑”的东西。
“你不怕吗?”
“或许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哦。”
天道宫修士杀夫证道,杀妻证道,杀子证道,甚至杀父杀母证道皆有,修真界的修士见到天道宫的修士躲都还来不及。
她本以为段青冥会拒绝。
“怕?”段青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不可一世的轻狂。
“我段青冥生于魔宗,脚踩尸山,手染血海,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他倾身向前,凑近洛凝霜,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那双含着星辰的眸子,此刻却比深渊还要幽暗。
“那就来赌一场。”
“看看,是你先杀我证了你的无情道。”
“还是你先为我动了情,最终道心破碎,走火入魔。”
那场以心为注的赌局,就此开始。
……
多年后,天道宫。万年玄冰铺就的地面,寒气刺骨。
洛凝霜结束了又一次枯坐。
灵气如死水,在她周身盘桓,却不肯再入体一分。
她睁开眼,眸中一片空茫。
这里是天道宫最深处的静心崖,隔绝尘世一切声色,是勘破心魔,斩断尘缘的绝佳之地。
可她在这里,已经整整三百年。
修为纹丝不动。
“忘不了……”
多年前,她不辞而别,就是怕陷的太深。
她以为回到这片冰冷之地,就能将心中那团火彻底浇灭。
她以为时间,可以冲刷掉一切。
但是她错了,离开他越久,他的轮廓反而越发清晰。
她的修为已经很久没有提升了,与段青冥之间的修为差距也越来越大,她已经从天道宫的圣女,变成了普通弟子。高傲如她,又如何能忍受。
那一夜,月色如霜。
洛凝霜体内的灵力开始暴走,天道宫那冰冷无情的功法,与她心中那份灼热到足以焚毁一切的情感,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
她的身体时而滚烫如火,时而冰冷如霜。
“青冥……”她痛苦地蜷缩着在地上,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挣扎。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她斩不断这份情,也成不了那无悲无喜的“神”。
她有些累了。
“忘了我吧。”下一刻,她身上的所有生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流逝。
最终,那双曾清澈如琉璃,后来又因他而染上人间烟火的眼眸,缓缓闭上。
不久后,段青冥看着封存于万年玄冰铸成冰棺内的洛凝霜,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砸在冰棺上。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流泪。
当年是她不辞而别,他也没有去找她。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他段青冥当什么?或许她回天道宫就会斩断自己和她的关系。
段青冥也没有想到,上次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这场赌局,终究没有赢家。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
记忆的潮水缓缓退去,禁地之内,依旧是那片足以冻结时间的死寂。
青冥子的目光,从冰棺上收回,转身离开,他身后的石门缓缓合拢,将那具冰棺与他隔绝在两个世界。
天道宫宫主苏云,一身素白宫装,静静地等候在外面,神情一如这天道宫的万年玄冰,毫无波澜。
她跟在青冥子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白玉铺就的廊道上。
一个纤细的身影迎面走来,停在了两人面前。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精致得如同上好的瓷器,肌肤剔透,毫无瑕疵。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尚存着一丝的灵动,与周遭的冰冷格格不入。
“弟子苏清漓,拜见师尊。”少女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却同样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行完礼,便抬起头,好奇的目光落在青冥子那头惹眼的白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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