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部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电子设备散热混合的独特气味,风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卜皓正对着屏幕上污染治理区的实时热成像图出神,门帘被“唰”地一声掀开,欧雅裹挟着一身外界的尘土和急迫气息冲了进来。
“卜书记!找到了!”欧雅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有力。她几步跨到简易办公桌前,“啪”地将几张打印照片和一份技术报告拍在桌面上,震得旁边的水杯都晃了晃。
卜皓的目光瞬间聚焦。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皮肤黝黑、神情凶狠的中年男人(杜三强)搂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笑容羞涩的小女孩的合影,正是城中村现场那半张照片的完整版。第二张,则是另一个角度拍摄的小女孩单人生活照,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干净,但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早熟。
“杜三强的女儿!叫杜小雨,今年十二岁。”欧雅的手指重重戳在女孩的照片上,语速快如连珠,“这家伙早年离婚,女儿跟了前妻,改了母姓,现在叫林小雨!母女俩住在邻省清源县一个老旧小区,条件很差。杜三强这人渣,对别人是心狠手辣,对这个女儿倒像留了点人味儿,隔段时间会偷偷摸摸寄点钱过去,这张撕不掉的合影,他一直贴身藏着!”
她又迅速翻开那份技术报告:“城中村现场那个格格不入的高档烟蒂,技术科加班加点,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指向一个绰号‘刀疤’的家伙,真名吴大彪,三年前才刑满释放,是张为民一个外围马仔豢养的专职打手!干净利落,手上有人命!还有那半个泥脚印,鞋码、纹路特征,与‘刀疤’常穿的一款户外登山鞋完全吻合!这混蛋最近行踪诡秘,我们的人正在全力追捕!”
卜皓眼中精光暴涨,身体前倾:“林小雨母女!她们现在处境危险吗?”
“暂时安全!绝对安全!”欧雅斩钉截铁,带着一线行动指挥官特有的自信,“我们的人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秘密抵达清源县,以社区工作人员名义接触了林小雨的母亲,进行了风险评估,并已在其住所外围布下暗哨,24小时轮守!据林小雨母亲回忆,”欧雅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挖掘出关键线索的兴奋,“大概就在一周前,杜三强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声音很急,还寄了一封没贴邮票的信!信里没头没脑地说,如果他出事了,让女儿小雨长大后,一定记得回老家——杜三强出生那个村子,屋后那棵两人合抱的老槐树,树根底下朝东第三块大石头后面的石缝里,去找个东西!他说那东西‘能换大钱,也能要命’!”
老家!石缝!能换大钱也能要命的东西!
卜皓与欧雅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无需言语,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骤然点亮的希望之火!那石缝里藏着的,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黑皮”杜三强拼死保留的录音备份!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保命符,也是给那些想灭口的人埋下的致命反击!
“立刻!”卜皓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通知清源县附近的可靠力量,派最精干的小组,秘密前往杜三强老家!目标明确——老槐树,东向第三块石头后的石缝!给我掘地三尺,必须把东西毫发无损地带回来!行动全程加密,严禁走漏半点风声!”
他随即加重语气,目光锐利如鹰:“同时,对林小雨母女的保护级别提升到最高!她们不仅是重要的人证,证明杜三强与女儿的联系以及藏匿证据的动机,更是可能引出‘刀疤’这条毒蛇的关键诱饵!杜三强既然会偷偷寄信,说明他潜意识里觉得女儿可能被利用或威胁。‘刀疤’灭口杜三强未找到证据,极有可能狗急跳墙,把主意打到这对母女身上!务必确保她们万无一失!”
“明白!”欧雅挺直脊背,眼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目标般的寒光,“我亲自协调清源那边,老家行动组和母女保护组双线并进!‘刀疤’这条线,也绝不会放松!”她抓起桌上的照片和报告,转身如风般冲出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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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部再次陷入相对安静,只有设备运行的嗡鸣和远处工地隐隐传来的机械声。城西C区的污染治理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艰难推进,如同在泥沼中开辟道路。张为民、刘伟通过“正信审计”撒下的“绊子”,在卜皓祭出的“联合复核”和“阳光报道”组合拳下,暂时被死死按住,未能掀起颠覆性的风浪。审计组长周正那张刻薄的脸,在媒体镜头和审计局专家寸步不离的“陪同”下,虽然依旧吹毛求疵,但动作明显收敛了许多,项目资金流得以艰难维系。
而沈幼楚团队关于地下深处存在“地脉伤痕”的惊人发现,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湖心,在卜皓心中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这已不仅仅是清除地表污染的问题,更触及了这片土地深层的、难以言喻的伤痛。治理的难度和意义,瞬间被拔高到一个全新的、近乎悲壮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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