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刀记 第301章 鸟归林

钟离想把这些人尽数生擒，所以这一剑并未对着对方的要害，只是将张清松的左下腹划了一道极深极长的口子。张清松吃痛之下，已无法稳住身形，身子一歪栽入水中。钟离不管他，双脚踏水，又是一个浮掠，再度追上了正在泅游逃命的戴家父女，左手正要抓向戴万山的后颈时，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瞬时感觉到一股危机浮上心头，猛地一仰头，却见一道匹练般的刀罡凌空而来，匆忙挥剑格挡。

只听“当”一声，刀罡在剑刃上炸开，钟离整个人被劈出去两丈多远，身上的紫黑色袍子与披风也在同时被散碎的刀罡撕出来几十道裂口，他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再落下，站到了没过膝盖的浅水处，定睛细看，却见对岸的城墙上此刻立着两个人，看不清面容，只瞧得出都穿着黑色短打，其中一人手中正握着一柄刀。

“怎会有如此高手……”

钟离的瞳孔在此时骤然缩紧，那城墙离着自己十几丈远，也就是说刚刚那道刀罡至少是从十丈开外隔空劈来的，依然有着自己招架不住的威能，自己此生所见的人中，恐怕唯有燕天师才有这等本事，连紫衣卫的第一高手，指挥使罗轻寒都做不到。

恍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名字，数月前已在江湖中所传的青州武林盟主红茶，在南海金蛇岛扬名，据说是出身于北海昆仑宗的刀客，连刀帝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但他知道，红茶不是别人，正是曾与自己有几番接触纠缠的洪辰。

当初钟离武功初成，誓要复仇，从云州开始犯案，在那时就遇到了伐竹客及其同伴采茶人，后来又在天威城相遇，负伤之际为他们所俘，其后又在两年前的神仙大会上揭穿二人身份，将他们逼下悬崖，等再与洪辰相见时又是在五阳山中，从其手中拿到了珍贵的血魔芝。几年来，钟离连番奇遇，彻底改头换面，从一介残疾钟驼子，变成了堂堂紫衣卫统领李忠，没想到兜转之下，又在此地遇到洪辰，这可比再见到戴月还要吃惊多了。

其实只是浮光掠影的思量工夫，最多不过五六息，但钟离已经目送着一干天牢囚犯湿漉漉地离开了护城河，到达了城墙下，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向前追击，他知道但凡自己再向前一步，洪辰又会劈出那自己难以阻挡的刀罡。钟离不知道洪辰的出现是否也是那些人劫狱计划的一环，可眼下自己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们的逃亡了。

这时，钟离看到洪辰身边的另一人如鹞子般从城墙上飞起，掠空踏步，几息时间已经飞越过护城河，几下抬手，袖中飞出难以看到的疾光，正与劫狱者们战斗的紫衣卫瞬间就栽倒了七八个。钟离忙唤他们提防暗器，但紫衣卫已慌乱间散了阵型，被那几名劫狱犯突围而出，和先前几人一样冲过护城河，逃到城墙下去了。余下紫衣卫们也不敢妄动，只能在原地看着这些人扔出钩锁，拉起人梯，几十息时间在夜幕中消失干净了。

钟离凝望着那跃下城墙之人的身影，见其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才又轻点着水面跃回城墙，再与收起刀的洪辰一起隐没在黑暗中，心心暗暗思量，此人只怕是采茶人季茶，看来神仙山庄那次，他也没死，且两年来武功更为精进。江湖数月来有所传闻，红茶与一名跟班在南越与西凉屡次现身，而那人并未青武盟的陈图，看来就是伪装后的季茶了。钟离深知，洪辰本人武功虽高，却并非皇天教出身，而这千变万化，时男时女，甚至曾经装作驼子，无人识得真面目的季茶才是与皇天教牵扯甚深，大有来头的一个。难道此次天牢劫狱的背后，还有着皇天教余党的插足？

钟离将剑收回了剑鞘，转身喝令紫衣卫们带着伤员回返。

向燕天师禀报此事以后再请罪吧。

自从当年天京焚烧棚区，驱离游民以后，天京的郊外便不见什么人影了，曾经由一些游民聚集起来形成的小村落也人去村空，只留下了破旧的木屋草房。晨光渐起时分，天京北部山下的一处废旧小村中突然飘起了缕缕烟火，响动着嘈杂人声。

“多谢两位好汉救下师兄，在下步乱江，以后好汉若有所需，在下必将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负责率众于此接应的步乱江得知劫狱队伍突遭紫衣卫截杀，是面前两位神秘高手救下众人时，短暂错愕后便向着二人起誓感谢。

其中那面有痦子的黄脸瘦子怪声怪气地说道：“就不必谢我了，你们当谢谢这位受人所托去救戴万山，结果先去了趟云州找小老婆，差点没回来，险些耽误了你们所有人性命的好汉。”

黄脸瘦子的言语让众人纷纷一愣。尤其是戴万山与戴月两个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二人是谁。他们因在护城河遭遇紫衣卫，不少人受伤不轻，所以未按照原计划各自分散逃亡，而是继续一路行动，抵达江河帮设下的接应点，这期间，替他们阻击下紫衣卫的两名高手一路在后尾随，他们匆忙赶路之际只顾得上简单答谢，也是在此时才认真地与二人对话。

那另一名虬髯刀客反驳道：“此事并非如此。”接着顿了一下，又道：“虽然从结果看，也大差不差。”

戴月上前委身施礼，道：“小女子戴月，多谢恩公搭救，以后若有戴月所能相助之处，戴月亦将粉身碎骨以报答。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又是谁托你们来救父亲的？”

“托我来救戴将军的，是一位不方便透露身份的朋友。”那虬髯刀客面容粗砺苍老，声音却很显得年轻，“倒不必多谢我，是得多谢谢我身边这位。是她探知你们将要行动的消息后，星夜兼程去云州找我，我才堪堪在昨夜赶了回来。”

风麒麟也是一怔，看向那黄脸瘦子：“敢问您是如何知道我们去劫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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