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前所未有的,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的死寂。
当王平安主动散去那层最后的金色壁垒时,整个黑沼泽战场,那狂暴的能量奔流,戛然而止。
那成百上千条由人脸构成的狰狞毒龙,正张开巨口,下一瞬就要将他撕成碎片,却猛地僵在了半空,空洞的眼眶里流露出一丝茫然。
那头被彻底激怒的百丈树魔,高高扬起的、足以拍碎山川的巨大根须,也硬生生停滞在王平安头顶三尺之处。
攻击,失去了目标。
不,更准确地说,是失去了“阻碍”。
它们是为“破坏”而生的力量,当它们的目标放弃了任何形式的“抵抗”,这种破坏的意义,便在法则层面出现了瞬间的逻辑中断。
就像一柄挥出的重拳,打在了空处。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等待。
等待王平安被那无孔不入的剧毒与诅咒,从内到外彻底消融。
然而,王平安只是静静地悬浮着,黑发狂舞,衣衫猎猎。
他将自己毫无防备的肉身与神魂,彻底暴露。
那些曾让他痛不欲生的腐蚀剧毒,那些能湮灭道基的怨力诅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潮水,疯狂地涌向他。
但,没有了“对抗”,就没有了“碰撞”。
这些力量,只是穿过了他,流过了他,仿佛他成了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中州皇城地底,恭亲王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错愕”的神情。
他无法理解。
这种行为,超出了他对力量、对法则、对生死的全部认知。
这件工具,在做什么?
就在这诡异的僵持中,恭亲王眼中的错愕,迅速被一抹更加森然的冷酷所取代。
他认为,这只是王平安在故弄玄虚,一种拖延死亡的无聊把戏。
既然你不动,那我就逼你动!
恭亲王的神念,跨越万里,连接到了焚寂古树的本体。
下一刻,一股远比树魔更加磅礴、更加邪恶的力量,从黑沼泽的中心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的黑色洪流,绕过了王平安所在的战场,朝着遥远的西方天际,悍然冲去!
……
就在王平安散去防御的同一瞬间。
远在千里之外,一道微弱但决绝的血色光芒,在一片连绵的贫瘠山脉背后,骤然亮起。
那是一座古老的城池。
一座在末世的黑暗中,依靠祖辈遗留的阵法,苟延残喘的凡人之城。
城中,数万面黄肌瘦的凡人,和一个早已没落的修仙家族,是这片死域中,最后的生机。
“族长!!”
一声凄厉的惊呼,在斑驳的城墙上响起。
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道象征着死亡的黑色洪流,撕裂了昏暗的天穹,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朝着他们这座小小的孤城,碾压而来!
城池上空,那层由整个家族耗尽所有灵石与心血维持的守护大阵,在这股远超承受极限的力量面前,连一息都未能撑住。
“咔嚓——!”
如同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布满了整个光幕。
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
城中,修仙家族的族长,一位白发苍苍、脊梁却依旧挺直的老者,望着天空中那迅速蔓延、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暗,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彻骨的、沉寂到极点的绝望。
他知道,末日到了。
任何抵抗,都毫无意义。
但他不甘。
他可以死,家族可以灭,但人族的薪火,不该就此断绝!
“列祖列宗在上!”
老者猛然挺直了身体,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全城每一个角落。
“我镇灵氏一脉,守此方水土三千年,护人族血裔,镇压邪祟,从未退缩!”
“今日,天欲亡我,我族……不从!”
他眼中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芒。
“燃我血脉!祭我神魂!”
“以身为引,祷告天地!”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中所有镇灵氏的族人,无论老幼,无论修为高低,都在同一时刻,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肃穆。
他们没有选择徒劳地抵抗,而是选择了最悲壮的方式。
点燃血脉中潜藏的,源自远古镇灵氏的最后一丝力量!
这不是向某个具体的神明祈求。
这是向这片生养他们的天地本身,向那冥冥中早已消亡的“世界意志”,发出最后的悲鸣与呐喊!
“轰——”
一道道血色的光柱,从每一位族人身上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道更加璀璨、更加决绝的巨大光柱,刺破了黑暗,跨越了空间。
也就在这一刻。
黑沼泽中,正与整个世界对峙的王平安,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信息洪流,不,那是一股由最纯粹的意念凝聚而成的洪流,无视了任何空间与法则的阻碍,精准无比地,狠狠撞入了他的神魂深处!
那意念中,有守护家园三千年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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