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藤的根须在泥土里悄悄蔓延,竟顺着系梦绳的脉络,缠上了守灯塔老人的贝壳。某天清晨,老人发现贝壳表面多了层薄薄的绿意,凑近一听,里面除了各星球的声响,还混进了根须吮吸露水的“滋滋”声,像无数细小的笔尖正在书写。他把耳朵贴在贝壳上,忽然听见串清脆的童声——是那个离开的小男孩,正数着自己捡的贝壳:“一、二、三……等攒到一百个,就能回去找星石玩啦。”
这话被风吹到了空中舞台,正揉面的面包师手一抖,面团“噗”地鼓成了圆滚滚的云,上面还沾着几粒会发芽的种子。孩子们立刻踩着云朵追面团,笑声惊飞了铁匠铺屋顶的铁屑,铁屑在空中连成串,竟比星图藤的玻璃珠更亮,像串流动的星星项链。乐师听见动静,琴弓轻轻一拉,项链突然绕着舞台转起圈,把飘来的面团托在中央,转着转着,面团上的种子竟发了芽,长出细弱的绿藤,藤尖还顶着朵金黄的小花——是面包师故乡特有的“忘忧花”,他小时候总在花田里追蝴蝶,花瓣落在发间,会带着甜味。
“原来连面团都记得乡愁。”面包师擦了擦眼角,伸手接住片飘落的花瓣,花瓣刚碰到指尖,就化作了颗小小的麦粒,钻进他的口袋里。当天的面包出炉时,每个面包里都藏着朵迷你忘忧花,咬下去,满口都是阳光晒过的麦香,让吃面包的居民都想起了些温暖的往事:有人记起母亲揉面时哼的调子,有人想起第一次学做面包时烫红的指尖,连严谨的物理学家都放下笔记本,慢慢咀嚼着,嘴角浮起浅浅的笑——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在实验室偷尝过的、带着焦味的烤土豆。
图书馆的老学者近来格外忙碌。商船船员留下的航海日志里,“风暴”二字总在夜里飘出来,化作灰黑色的小云朵,在书架间不安地打转。老学者试着用系梦绳把云朵串起来,再往里面塞了片星图藤的叶子,云朵竟慢慢变得雪白,还飘出了船员们说的“风暴后的彩虹”——是道弯弯的光带,里面嵌着船员们互相拉着绳索的剪影。小女孩看见了,悄悄把自己翅膀上的“勇敢”二字摘下来,贴在彩虹尽头,云朵便彻底安定了,化作颗透明的雨滴,落在日志的封面上,再也没飘起来过。
“文字也会害怕呀,”老学者摸着小女孩的头,看着雨滴里映出的彩虹,“但只要给它们点温柔,就能长出勇气。”
铁匠铺的藤蔓锚链,近来成了宇宙间的稀罕物。有艘邮船特意绕路来定做,船员说他们载的信总在星海里迷路,想让锚链给信当向导。铁匠便往铁水里掺了把图书馆飘来的字屑,打出来的锚链上,每节铁环都刻着个小小的“信”字。当邮船载着信离开时,锚链突然发出柔和的光,把信件都轻轻托起,信上的地址在光里变得清晰,连最偏远星系的坐标都闪闪发亮。船员们后来回信说,那些信不仅没迷路,还在半路结了伴,像群叽叽喳喳的小鸟,整齐地落在收信人的窗台上。
阿浮发现系梦绳的绒毛开始往星图藤的玻璃珠里钻。她往珠子里看,竟看见绒毛在里面织出小小的网,网住了各个星球的碎片:有重心星的土粒,有小男孩星球的沙,有商船带来的铜屑,还有邮船信纸上的墨迹。这些碎片在网里慢慢融合,渐渐凝成了颗新的星石,比失重星原有的星石更亮,像把能照亮所有路的小灯。
满月庆典那天,新星石突然从玻璃珠里飘了出来,慢悠悠地往万叙事之树顶飞去。居民们跟着它飘到树顶,看见星石在半空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光,落在每个人的系梦绳上。阿浮的绳子上,光粒凝成了片新的叶子,叶脉里除了旧的轨迹,还多了张细密的网,网眼里嵌着各星球的剪影,像本摊开的宇宙相册。
“这是‘相遇’的形状呀。”叙灵的记录本上,新的字迹被光粒染成了银色,“漂浮不是为了远离,是为了让不同的故事,有机会在风里撞个满怀。”
她看见那片载着星石的叶子,正顺着邮船的航线往远处飘,叶子边缘沾着的光粒,落在路过的彗星上,彗星便拖着条闪亮的尾巴,往失重星的方向轻轻点头。而万叙事之树下,小男孩留下的弹珠根须,已经和星图藤的根缠在了一起,长出了颗圆滚滚的果实,果实里裹着片小小的星空,星空中,失重星的光点正和小男孩星球的光点慢慢靠近,像两颗要牵手的星星。
守灯塔的老人往贝壳里添了把新收集的星尘,贝壳“咔嗒”合上时,整个失重星都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某个遥远的问候。乐师的琴声突然变得欢快起来,铁匠的铁砧跟着敲出轻快的节奏,面包师的忘忧花在舞台中央转着圈,图书馆的星子们排成行,在半空写出大大的“等你”——原来小男孩的飞船,正在星图藤的指引下,慢慢往回飞,舷窗里堆着满满的贝壳,每个贝壳都在唱歌。
阿浮的系梦绳轻轻扬起,接住了片飘来的贝壳碎片,碎片上还沾着海水的咸味。她知道,失重星的漂浮诗永远不会写完,就像新的星石会不断生长,远方的朋友会带着故事归来,而那些看似散落的轨迹,终将在宇宙的温柔里,织成首更绵长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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