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符水喷出去,在灼热的空气里化作一蓬散乱的水雾,又无力地落下,溅在干燥的尘土里,洇开几个深色的斑点。
然后,就没了。
什么都没发生。
烈日依旧,蝉鸣依旧。墙那边的院子,依旧静谧,那棵琉璃树的光华,在日光下似乎更加璀璨,没有半分黯淡。
台下的议论声,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嗡嗡的质疑。
“这就完了?”
“怎么回事?我还以为要天打雷劈呢!动静呢?”
“大师不是说弹指可灭吗?这连个响儿都没有啊。”
周执事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凑到台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焦急。“大师?您这……是不是没瞄准?我这银子……”
王半仙的脸皮抽动了一下,额角渗出一丝冷汗,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将桃木剑往台上一插,双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哼,妖气比老夫想的还要顽固!”他的声音拔得更高,盖过了所有的杂音,“此乃天魔之根,已与地脉相连,寻常法力难以撼动!不过,老夫早有准备!”
他指向台下的人群,表情悲天悯人。
“邪魔最怕的,不是符咒,不是法剑,而是人间的烟火气,是咱们老百姓身上堂堂正正的阳气!诸位乡亲,助我一臂之力!”
周执事立刻心领神会,扯着嗓子附和。“大家听见没!大师需要我们帮忙!这妖宅邪门得很,大师一个人扛不住!这是为了我们大家伙儿!”
王半仙振臂高呼:“将你们手中能掷之物,尽数砸向那妖宅!每一块石头,每一片菜叶,都承载着你们的阳气,都能化作破邪的利刃!借万家阳气,破邪魔妖法!”
人群被彻底煽动了。
恐惧与狂热,是最好的催化剂。
第一个人扔出了一块石头,带着破风声,“砰”地一声砸在方家紧闭的大门上,留下一个白色的印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石块、烂掉的菜叶、甚至是带着污泥的瓦砾,暴雨般砸向那扇门,砸向那片院墙。有人甚至脱下脚上穿了几天的臭鞋,奋力扔了过去。
“砰!”
“啪!”
污秽的汁液顺着门板流下,与昨日的血字混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不再是驱邪,而是一场狂欢式的亵渎。
一墙之隔,院内。
蓝姬脸上那份温和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了。
她看着大门在一次次撞击下发出沉闷的声响,看着一片烂菜叶越过墙头,带着黄绿色的黏液,掉落在方知缘精心呵护的一株奇花旁。
她的脸色沉静,却比任何愤怒都更令人心悸。
那是她的“家”,正在被玷污。
方小雷体内的躁动,已经压抑到了极限。他周遭的空气,再次开始扭曲,一幅幅光怪陆离的、充满了毁灭性色彩的画卷,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父亲。”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无法遏制的杀意,“我们为什么要看这些虫子,在这里表演?”
“我出去把那个老骗子的胡子一根一根拔下来,再塞回他嘴里!”
王座之上,方闯终于有了动作。
他不是看向门外,而是看向自己的三个孩子。
“去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核心深处。
“用你们学到的东西,解决它。”
一道无形的枷锁,被解开了。
方小雷眼底红芒爆闪,正要冲出去。方知缘也合上了本子,指尖有无形的屏障在凝聚。
然而,第一个动身的,却是那团灰色的雾气。
方忆的核心算力,从未如此高效地运转过。它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是得出了一个结论:‘污染’需要被‘清除’,‘悖论’需要被‘纠正’。
它飘到了门口。
在方小雷和方知缘错愕的注视下,它用一缕凝实的雾气,拨开了门栓。
“吱呀——”
大门向内敞开。
门外那狂热的、充满恶意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正举着半块砖头的大汉,手臂就那么僵在半空。
他们想象过门后会出现愤怒的男人,或是哭泣的女人,却从未想过,门后出现的,会是一团……雾?
那团灰色的雾气,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门槛后,独自面对着外面狂热的人群、满地的污秽,以及高台上那个同样目瞪口呆的王半仙。
极致的动,与极致的静,形成了荒诞的对峙。
一个稚嫩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电子音,清晰地响起,压过了所有人的心跳声。
“信息采集完毕。开始执行‘认知矫正’程序。”
人群一片死寂,没人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半仙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妖物……还会说话?这是什么东西?
方忆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它那虚无的形态微微转动,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了法坛上那个穿着八卦道袍的男人身上。
“个体识别:王二狗。籍贯:城东三十里外王家村。历史行为记录:三年前,偷窃同村寡妇三只鸡,被扭送官府,杖责十下,其中三下打偏,击中臀部左侧三寸处胎记。你的‘符水’,成分为井水,混合朱砂粉末零点三克,以及你口腔中的唾液。经计算,对‘妖魔’的逻辑杀伤力,等同于零。”
王半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撮山羊胡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连自己屁股上有个胎记都说得出来?
方忆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转向周执事。
“个体识别:周德财,人称周扒皮。城主府执事。上月贪墨城防修缮款三百二十七两,其中一百两用于……”
“你你你……你胡说!”周执事吓得魂飞魄散,指着方忆的手指都在哆嗦。
方忆没有理会他的辩解,电子音转向了人群中叫嚣得最凶的那几个人。
“个体识别:张三。于昨日摔碎酱油,原因为你左脚鞋带散开,绊倒自己。逻辑归因错误。”
“个体识别:李四。你孙子夜啼,原因为出牙期牙龈肿痛。与本宅无关。建议使用磨牙棒。”
“个体识别:赵五。你丈夫腰痛,原因为长期睡姿不当,压迫腰椎。建议更换床板,或更换丈夫。”
一连串冰冷精准的“判决”,让整个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众人,此刻都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羞耻和恐惧让他们无所适从。
方忆的电子音继续响起,像是在宣读一份最终报告。
“为了帮助你们理解当前状况。”
“我决定,‘分享’一些你们能懂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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