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杨佩宁径直看向崇庆帝。
“陛下既至,想来无需臣妾多加解释了。”她直接从扶桑指挥人搬来的箱子顶上取出一本专门的册子来,“去岁开始,臣妾得陛下教导学习书写,陛下虽说不必拘于小节去登记,可总归是公家的东西,臣妾也不敢太擅专,于是每每取用必命人将日期数量记录在册,这大半年的时光,所耗宣城纸皆在此处。”
贵妃闻言,不敢置信地冲上来命人将那些箱子全都打开,果然见一束束的宣城纸垒叠在箱子内,上头的字迹早就风干了,一看就是存放了许久的样子。
从日久到最近,字迹也由稚嫩到成熟自成风骨,其间隐隐有些帝王笔墨之风,但大多还是女儿家的婉约娟秀。
最可惊讶的,是有一个跟其他箱子比起来小了许多的红木匣子,里头纸张上的字迹与其他几个箱子迥乎不同,一看就是个男人的字迹!
贵妃德妃看到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陛下的字?”
“正是。”杨佩宁轻叹一声,“臣妾文墨不通,侍奉君侧常觉自卑,去年厚着脸皮央陛下教学一二,才有如今这般小成。”
崇庆帝此时也到了这些硕大的箱子跟前。
光看这些数量,便可知淑妃用心。
再看到那些颇有眼熟的字迹上,更知淑妃对待自己的精细小心。
自己用过的每一张纸,无论是精心写就,还是随意挥毫,都被她珍而重之地存放着。
待看到淑妃手上翻开的那本账册时,更是惊奇。
“这册子,是你亲手笔录?”他略略翻看几页,便可从其中看出淑妃练笔的成长。
也足以证明,这个册子历经时间,必定不是这些时日才新制出来敷衍贵妃查验的。
杨佩宁颇觉难为情地垂首,“臣妾想着,这也算是读书求学问,便不敢假手于人,一应事宜,皆是由臣妾手录装箱。”
凡为人师者,遇见好学又真诚的学生,难免欣慰不能自持。
崇庆帝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教着玩儿打发时间的事情,竟叫淑妃这般郑重地表现在了日常生活言行上,很觉自己被珍视,看向淑妃的眼里,都是欣赏。
“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朕很欣慰。”
崇庆帝没去看贵妃灰败的脸色和德妃眼里的意味不明,拿起淑妃近日来的练的字看了看,忍不住颔首,“这簪花小楷,愈发清丽了。改明儿正式写些东西来送到紫宸殿去,朕也看看你到底长进多少。”
杨佩宁福身颔首,“陛下不要责怪臣妾愚钝就好。”
这也间接证明了,淑妃压根不存在贪墨宣城纸的事情。
是崇庆帝对淑妃破例,但淑妃谨守本分又勤勉样样记录在册,这才散解了此次乌龙案。
眼瞧着明明是针对淑妃的鸿门宴,却促成了陛下和淑妃的情深。
贵妃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陛下竟然亲自教淑妃练字!
她是武将出身,闺阁中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写字,后来得知要入宫,知道陛下喜欢文墨,废寝忘食地学了好久,颇有小成。
入宫后,她还曾拿此事与陛下说起,叫陛下品鉴。
陛下只道了一句:字迹尚可。
已然叫她欢喜得不得了。
她当时央求陛下提一副字送她,都是求了好几回陛下才亲手写了一副,她爱重至极,命人婊了珍藏于内室。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于陛下来说是特殊的那一个,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夜半情浓意暖时,陛下已经与淑妃师徒相称。
这些箱子里装着的宣城纸,都是帝妃情深的见证!
而她,作为这场闹剧的发起者,如今倒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本以为必定让淑妃脱层皮的宣城纸案,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淑妃瓦解了,还顺带让她和德妃都忍不住酸了一把。
崇庆帝来到关雎宫屁股都没坐热,转眼就跟着淑妃去了倚华宫。
贵妃瘫坐在宝座上,“纸鸢,本宫今日才知道,淑妃之前为什么能称盛宠。”
“平日里陛下来关雎宫,本宫觉得陛下眼里爱意深切,可就在刚刚,陛下一入殿内,眼睛和心便都追随淑妃去了。陛下还教她写字呢……”
想起自己在边关时日日呕心沥血孤独练习的那些夜晚,贵妃伏案轻轻哭起来。
这厢,在帝妃走后就自觉没趣离开的德妃,也不比贵妃的心情好多少。
她是一早知道淑妃受宠的,可陛下对她的特殊和看重,实在太过惹眼。
前段时间新冒出头的什么舒嫔韩嫔,和淑妃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偏偏淑妃还儿女双全,如今连手握的宫权都丝毫不亚于她。
世家出身,锦绣繁盛养出来的德妃,第一次如此羡慕一个人。
侍女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来,宽慰出声,“娘娘不必伤心难过,您还有太后庇护呢。不比淑妃差呢。”
德妃闻言,叹息着吐出一口郁气,笑着自嘲道:“傻娉儿,那哪能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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