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集啊 第73章 苔藓记事簿

苔藓记事簿

陈砚在旧货市场淘到那本牛皮笔记本时，正下着梅雨季节的第三场雨。本子被塞在褪色的帆布包里，封面爬满暗绿色的苔藓，像谁把整座森林的湿气都封进了纸页里。

他用软毛刷清理苔藓时，发现封面内侧藏着行烫金小字："赠阿砚，于青苔漫过石阶的午后。"字迹被潮气浸得发暗，却仍能看出笔锋里的温柔。

陈砚的心脏漏跳半拍。他的名字就叫砚，而这个"阿砚"，会是另一个人吗？

翻开第一页，水渍晕染出模糊的地图轮廓，铅笔标注着"后山溪流转弯处"。旁边画着简笔画：一只蹲在石头上的青蛙，背上落着片银杏叶。墨迹里混着细沙，像是从溪边带回来的。

往后翻，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蕨类植物，叶片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缺口。1998年6月17日："今天在石缝里发现蓝紫色的龙胆花，阿砚说像你裙摆上的花纹。"

陈砚忽然想起母亲的旧相册，有张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母亲穿着蓝紫色连衣裙，站在爬满青苔的石桥上，身后是穿白衬衫的少年，手里举着本牛皮笔记本。

笔记本里的字迹渐渐变得凌乱。1999年7月3日："溪水涨了，冲垮了我们藏玻璃珠的石缝。你蹲在水边哭，说那些珠子是星星变的。"

2000年5月20日："在老槐树下埋了新的玻璃罐，这次用水泥封了口。你说等我们老了，就来挖出来看里面的星星。"纸页边缘粘着点水泥渣，硬硬的硌手。

最后一页没有日期，只有用红墨水画的同心圆，一圈圈向外扩散，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角落有行极小的字："苔藓会记得所有潮湿的秘密。"

陈砚合上笔记本时，发现封底夹层里藏着枚玻璃珠，淡蓝色的，对着光看能看见里面蜷缩的气泡，像被冻住的雨滴。

他忽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话：母亲年轻时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总爱一起在后山探险，后来那姑娘随家人迁去了南方，临走前埋了样东西在老槐树下。

雨停时，陈砚拿着笔记本回了外婆家。老槐树还在院角，树干上有个模糊的刻痕，像朵没开完的花。他用铁锹挖了半米深，果然碰到硬物——是个锈迹斑斑的玻璃罐。

罐子里装着十几枚玻璃珠，还有张褪色的纸条，上面是和笔记本里一样的字迹："阿砚，等苔藓爬满墓碑时，记得带片龙胆花来看我。"

陈砚蹲在槐树下，看着玻璃珠在夕阳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声，他抬头看见母亲站在青苔漫过的石阶上，鬓角的白发像极了那年照片里的槐花。

风穿过树叶，带来潮湿的泥土气息。陈砚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从来不会真正结束，它们只是变成苔藓，悄悄爬满时光的墙。

陈砚回到屋内，把玻璃罐和笔记本轻轻放在桌上。母亲走进来，目光落在这些物件上，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又哀伤。

“妈，这是您那个好朋友留给您的吧。”陈砚轻声说道。母亲缓缓点头，坐在椅子上，陷入回忆。“她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后山留下了好多回忆。后来她走了，我一直盼着她能回来。”

陈砚把玻璃珠和纸条递给母亲，母亲抚摸着纸条，泪水夺眶而出。“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了这些事。没想到她一直都记着。”

之后的日子里，陈砚陪着母亲再次来到后山。他们在石缝里找到了蓝紫色的龙胆花，陈砚摘了一朵，和母亲一起放在老槐树下。微风拂过，苔藓轻轻晃动，仿佛在诉说着那段被时光尘封的友谊。从此，这份温暖而又遗憾的情谊，将永远被他们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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