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驿空庭锁旧尘,
社稷光流见故人。
千年执念萦青史,
一掬幽思寄海滨。
槐下铁函藏素愿,
陵中石字刻痴心。
长安春色终难见,
南望泪痕犹未泯。
驿站小木屋内,空气仿佛凝固。
墙上由社稷印投射出的曹婉儿生前光影已然消散,但那鲜活的画面、尤其是最后她蹙眉劝阻的神情,以及林悦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她不怪您,只是……很想念长安的春天”,如同余音绕梁,久久盘踞在李世民的心头。
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手指紧紧攥着社稷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并非物理上的冲击,而是情感深处的海啸。
千年时光,万般自责,竟在这一刻,通过一个后世女子的口,得到了一个他从未奢望过的、如此温柔又如此残酷的答案。
不怪他? 那这千年的孤寂,这空陵的哀伤,又算什么? 只是想长安的春天? 是啊,婉儿是渔家女子,跟随他入住长安后,最爱的便是长安冰雪消融后,朱雀大街两侧探出的第一抹新绿,昆明池畔垂柳如烟的模样。
他竟让她长眠于一个海岸荒岛,守着这北方的渤海湾,再也见不到她心心念念的春色。
一股比空陵中那股冰冷执念更深沉、更无从排解的酸楚猛地攫住了他。
他喉头滚动,竟一时失语,只能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云雾,看清那早已消散在历史长河中的容颜。
“陛下?”林悦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惊魂未定。
她刚刚苏醒,脑中还残留着无数混乱的碎片——石棺的冰冷、无尽的黑暗、还有那仿佛刻入灵魂深处的“勿念”二字。
但最清晰的,是方才不受控制说出的那句话,以及眼前这位千古一帝骤然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巨大悲恸。
玄甲卫首领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良久,李世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只是眼底的深邃处,依旧残留着风暴过后的痕迹。
他看向林悦,声音有些沙哑:“你……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细细说与朕听。”
林悦努力集中精神,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梦。昏迷的时候,感觉很冷,就像被封在了石头里……然后,好像‘听’到了很多很多人的叹息,很多遗憾……后来,后来好像有什么很温暖很强大的力量出现,那些寒冷和叹息就慢慢散了……”
她顿了顿,蹙起眉,似乎在努力捕捉更清晰的画面:
“就在刚才醒过来之前,我好像……看到了一幅很模糊的画面,是一具打开的石棺,里面没有……没有身体,只有很多很多刻上去的字,密密麻麻的……最清晰的,就是‘勿念’两个字,笔迹……很清秀,又带着一种决绝。”
“然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些光影出现的时候,我心里就突然冒出了那句话……好像不是我自己想的,是……是有人借我的口说出来一样。”
她显得有些无措,“陛下,我是不是……冲撞了您?”
李世民沉默地听着,目光再次落到林悦袖中那枚又恢复平静的玉佩上。
长安雨,昭陵雪,相思两处隔年月……勿念……想念长安的春天……
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飞速拼接。
空陵石壁上的刻痕,他以前只当是工匠所留,未曾细究。
如今看来,那极有可能是在陵寝彻底封闭前,婉儿身边最忠心的宫人或她自己留下的?!“勿念”是她的遗言?还是他人对她的劝慰?那半阙诗又是何人所题?
社稷印能映照残留的强大意念,林悦身负异宝且灵魂特殊,能感知甚至接收这些跨越千年的信息。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空陵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曹妃殿……婉儿生前并未有独立的殿宇,这指的是什么?是她的家乡?还是……与她有关的、某个他不曾知晓的所在?
“你未曾冲撞朕。”李世民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带来的……或许是她的心意。只是朕……”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道,“你身体感觉如何?”
“头很沉,身上没力气,但……不冷了。”林悦老实回答。
李世民看向玄甲卫首领:“寻些干净的饮水和食物来。检查此地是否安全,我们需在此休整片刻。”
“诺!”首领领命,立刻安排下去。
很快,小小的驿馆被简单清理出来,升起了小小的火堆,驱散着雨后的湿寒。一名玄甲卫递上水囊和干粮。
李世民坐在火堆旁,社稷印置于膝上,闭目养神。
方才在空陵,他以帝王精血催动社稷印,消耗极大,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轻松。他需要尽快恢复。
林悦小口喝着水,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帝王。
褪去了史书上的光环,此刻的他更像一个疲惫而伤感的男人,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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