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敬斋随笔 第157章 芦苇微微

这几日，我的内心始终难以平静，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搅动着我的思绪。傍晚时分，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微风轻拂着我的脸颊，带来一丝凉爽。然而，这丝凉意却无法驱散我心头的烦闷。

就在我沉思之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条我每日都会走过的河畔。那片水域，应该是芦苇生长最茂盛的时候吧。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立刻去看看那片芦苇荡。

月亮缓缓地升高，洒下银白的光辉，照亮了整个院子。墙外的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耳畔。

我静静地倾听着这一切，感受着夜晚的宁静。然而，内心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我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远远地就望见了那片芦苇荡，像是天边飘落的一片云絮，轻柔而又朦胧。走近了，才看清那密密麻麻的芦苇，茎秆笔直而挺拔，像是列队的士兵，又像是无数支绿色的毛笔，饱蘸着夏日的浓墨，在天地间书写着生命的华章。

微风过处，芦苇便轻轻地摇曳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在低声私语。那声音，不似风声的呼啸，也不似雨声的急促，而是带着一种特有的轻柔与温婉，像是母亲在耳边的呢喃，又像是恋人之间的絮语。每一片叶子都在风中舒展着身姿，时而相互摩挲，时而各自起舞，宛如一群身着绿纱的少女，在这天地间翩翩起舞。

蹲下身子，细细端详这些芦苇。它们的茎秆呈淡绿色，表面光滑而又坚韧，摸上去凉凉的，带着一丝湿润。叶子细长而尖锐，边缘微微有些粗糙，却又不失柔软。叶片上还沾着几颗晶莹的露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银光，宛如镶嵌在翡翠上的珍珠。这些露珠，许是昨夜星辰留下的眼泪，又或是清晨的薄雾凝结而成，为这芦苇增添了几分灵动与诗意。

抬头望去，那一片芦苇向上生长着，似乎想要触及那高远的天空。它们的顶端，已经抽出了细长的花穗，有的花穗已经微微绽开，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的花絮。这些花絮，像是轻柔的羽毛，又像是蓬松的棉絮，在风中轻轻飘荡。随着花穗的摇曳，花絮也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宛如雪花一般，在空中翩翩起舞，然后轻轻地落在水面上、泥土里，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芦苇荡的旁边，是一片平静的湖水。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芦苇的身影。那水中的芦苇，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生命，与岸上的芦苇相互呼应，构成了一幅奇妙的画面。偶尔有一条小鱼游过，打破了水面的平静，芦苇的倒影也随之荡漾开来，扭曲成各种形状，像是一幅抽象的画作。待水面重新恢复平静，芦苇的倒影又变得清晰起来，宛如一幅精美的水墨画，静静地铺展在湖面上。

想起小时候，也常和小伙伴们在芦苇荡边玩耍。那时的芦苇荡，是我们的乐园。我们会在芦苇丛中穿梭嬉戏，追逐着那些五彩斑斓的蝴蝶；会折下芦苇的叶子，做成哨子，吹出不成调的曲子；还会采下芦苇的花絮，相互抛洒，看着那洁白的花絮在空中飞舞，我们便会开心地大笑起来。那时候的快乐，简单而纯粹，就像这芦苇一样，没有丝毫的修饰与雕琢。

而如今，再次来到这片芦苇荡，心境却已大不相同。岁月的流逝，生活的压力，让我再也无法像儿时那般无忧无虑地玩耍。站在这芦苇荡前，看着那随风摇曳的芦苇，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惆怅。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就如同这飘落的芦苇花絮，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看着这茂盛的芦苇，又不禁为它们顽强的生命力所折服。它们生长在这水边，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能顽强地生存下来。春天，它们从泥土中钻出嫩绿的新芽；夏天，它们茁壮成长，展现出勃勃生机；秋天，它们的叶子渐渐变黄，却依然挺立在风中；冬天，即使被冰雪覆盖，它们的根依然深深地扎在泥土里，等待着来年春天的到来。它们就这样年复一年地生长着，经历着风雨的洗礼，却始终保持着那份坚韧与执着。

芦苇，虽然没有牡丹的富贵艳丽，没有梅花的高洁孤傲，没有菊花的清雅脱俗，但它却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它平凡而又伟大，普通而又坚韧，在这天地间，默默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彩。它不与百花争艳，不与树木比高，只是静静地生长在水边，用自己的生命，装点着这美丽的世界。

夜渐渐深了，月光也变得更加柔和。那一片芦苇，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更加静谧而安详。它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地面上，仿佛是一幅无声的诗行。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烦恼与忧愁，似乎也随着那轻柔的微风，飘散在了这芦苇荡中。

慢慢地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身后，那片芦苇依然在风中摇曳，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在为我送行。我知道，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这片芦苇都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成为我心灵深处最温暖的慰藉。它们的坚韧与执着，也将激励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勇敢地走下去。

回到家，轻轻地推开门，屋里一片寂静。妻已经睡熟了，闰儿在她的怀里，安静地做着甜美的梦。我轻轻地脱下大衫，躺到床上，闭上眼睛。那片芦苇荡，依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那沙沙的声响，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荡。在这静谧的夜晚，我带着对芦苇的思念，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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