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紧张。”
顾念雪忽然笑了,眼底漾起温润的光,“本宫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有违人伦之事。”
“太子妃,民女并未如此想。”万雨霏赶紧解释。
顾念雪望着天边熔金般的夕阳,语气添了几分认真:
“本宫想经商治产,但因身份受限,不便亲自露面,正缺一个能替本宫打理一切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万雨霏骤然收紧的瞳孔,又抛出一句更惊人的话:
“本宫虽已有云梦居和杏林春晓,但仍需扩大产业,且要在短短一年内转亏为盈。这对旁人来说或许难如登天,但本宫相信你可以做到。”
“什么?” 万雨霏失声惊呼。
云梦居如今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是连皇亲国戚都没有优待的地方,只要是进店的客人,都一视同仁;而杏林春晓则是另一番景象,那里的大夫从不问病患身份,对穷苦百姓更是分文不取,只凭 “医者仁心” 四字,便在市井间攒下了泼天的口碑。
这两处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竟然都是太子妃的产业?
“你有顾虑?不妨说出来。”顾念雪的声音依旧温润。
“女子露面经商,一直被世人所非议。”
万雨霏定了定神,坦言道,“连自幼教习民女的先生都时常说,商贾本就位列四民之末,女子经商更是离经叛道。太子妃难道不怕嘛?”
“离经叛道?”
顾念雪轻笑出声,发髻上的玉簪在夕阳下折射出清冷的光,“那本宫倒想问问,孔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信吗?”
万雨霏一怔,随即摇头:
“自然是不信的。此言本就是男权视角下的管窥之见。女子中既有班昭续《汉书》,成一代史学大家,以笔墨安邦;亦有冼夫人镇岭南,护境安民,凭智勇定疆。若女子难养,为何卫子夫以贤德辅汉武帝创汉武盛世?若小人难养,怎会有弦高假命犒师退秦师,以商贾之身存郑国社稷?”
“说得好。”顾念雪向前倾身,目光如炬,
“世人总说女子该相夫教子,可谁规定女子不能有自己的算盘?你自幼饱读诗书,跟随你母亲学习筹算,掌文簿,行商坐贾,难道那些本事,就该烂在闺阁里,与草木同朽?”
这些年母亲为了不让她抛头露面,一直雇人充当掌柜,即便将铺面做得风生水起,世人也只知陈氏有经商之才,谁也不知背后真正运筹帷幄的是她。
顾念雪语气愈发恳切:
“本宫见过太多有才情的女子,或困于后宅争斗,或屈于父母之命,一身本事终究成了镜花水月。我看得出,你同本宫一样,都是想要打破规则之人,你敢不敢同本宫一起赌一把?”
万雨霏的心猛地一颤,
“民女······”
她刚要开口,却被顾念雪打断。
“先别急着回答,本宫先带你去个地方。”
万雨霏微微颔首,随着顾念雪上了马车。
车厢内铺着软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山茶香。
她偷偷抬眼,见顾念雪临窗而坐,夕阳的金辉落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连素来觉得遥不可及的国色容颜,此刻竟也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胡同口停下。
蓝雨上前搀扶顾念雪下车,万雨霏也在芳儿的搀扶下跟着下来,轻声道了谢。
北大街的胡同窄而深,青石板路上布满青苔,墙根处还长着几簇野草。
若不是顾念雪亲自引路,万雨霏绝不会想到,这般寻常巷陌里竟藏着一处热闹非凡的所在。
刚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朗朗读书声便如潮水般涌来,“人之初,性本善” 的童稚嗓音里,还夹杂着算珠噼啪作响的清脆声。
顾念雪示意她轻声,领着她沿着游廊缓缓前行。
转过影壁,眼前的景象让万雨霏惊得停下脚步 —— 这哪里是寻常私塾?
五间朝南的正房里,每间都坐满了垂髫稚子。
有的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吟诵诗词,有的在沙盘上练习写字,还有一间屋内,十几个孩子围着一张大木桌,正跟着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学习算术,算盘打得此起彼伏,竟比读书声还要响亮几分。
“这里有八位先生,”
顾念雪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有落魄的秀才,有算学世家的传人,还有一位曾在钦天监任职的老吏,教孩子们看星象历法。”
万雨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东西厢房里,两位女先生正手把手教女童们做针线活,窗台上摆着她们绣的帕子,针脚细密,配色雅致。
再往后院走,景象愈发鲜活 ——
灶台边,两个鬓角染霜的老妇人正往大蒸笼里码放馒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们眼角的皱纹;
廊下,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将晾晒好的草药分类捆扎,动作娴熟得像是药铺里的伙计;还有个跛脚的中年男子,正蹲在地上给孩子们修补鞋子,锥子穿过皮革的声音沉闷而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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