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老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
“第二天,懿祥宫就被侍卫封了。殿下也被带走,说是皇上旨意。从那以后,青鸾就开始说胡话,夜里总被噩梦惊醒,喊着 ‘别碰我’。凌妃曾下令要让她给娘娘陪葬,是皇后娘娘心软,才把她送去了冷宫。我放心不下,求着一起去。这些年,有多少个日夜,有人在我们的饭食里下毒,亦或是摸黑行刺······”
她抹了把脸,苦笑道:
“大抵是阎王爷也嫌我们命硬,一次次把我们推了回来。”
“不是你们命大,是皇上派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顾念雪望着身前的男人,苦涩地说道。
老嬷嬷猛然抬头,浑浊的眼中满是嘲讽:
“皇上?!皇上若真有心,当年为何护不住娘娘?!护着我们这些没用的作甚!”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青鸾微弱的呓语在空气中回荡。
顾念雪望着萧璟煜紧绷的下颌线,轻声道:
“许是君王的爱注定无法纯粹吧。”
萧璟煜垂眸看着顾念雪,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眼中的怜悯与心疼,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强撑的铠甲。
萧璟煜的指节攥得发白,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凸起狰狞的纹路。
母妃,竟在生下他的短短数月中,日日承受着毒针入体的煎熬。
顾念雪的指尖触到他绷紧的肌肉,刚要开口,却被他猛然拽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喉咙里滚出压抑的颤音:
“所有人都在逼她······”
玄色蟒纹大氅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突然冷笑,笑声里淬着冰渣。
“阿煜······”
顾念雪的耳垂蹭过他冰凉的下颌,感受到他攥住自己后颈的手在发抖。
“她明明可以揭发那些人的暗害,明明可以告诉父皇凌贵妃的谗言,” 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像困兽的低吼,“可她没有。她怕一旦开口,那些人会将矛头对准我,对准刚出世的皇子。”
他深吸一口气,“没了强大的母家做支撑,她宁愿自己承受病痛与内心的折磨,宁愿被父皇误解,也要换我一丝生机······”
顾念雪仰头望他,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泪光,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
这个在疆场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战神,此刻像个被剥去所有铠甲的孩子,露出最柔软也最伤痕累累的心。
萧璟煜低头凝视她,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
“雪儿,这宫里的人心太脏了,我要让那些双手沾满母妃鲜血之人,都跪在懿祥宫的海棠花下忏悔······”
顾念雪轻抚着他的背,朱唇微启时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不够······我们还要以她们的血来祭奠母妃,我也会帮你,把那些脏东西一寸寸剜干净。”
阿煜,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他们欠你的,我定会为你讨回来!
萧璟煜抱紧她,像是汲取着力量。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肃王殿下,皇上宣您即刻觐见。”
萧璟煜眼神一凛,与顾念雪对视一眼,“你留在这里照顾青鸾和嬷嬷,我去去就回。”
顾念雪点头,“你小心。”
萧璟煜整理好衣袍,大步离去。
小太监弓着腰在前引路,九曲回廊的宫灯将人影拉得瘦长,他忽然察觉这路线并非通往御书房,檐角悬铃被夜风吹得轻响,竟将他们引到了懿祥宫门前。
宣璟帝身着明黄龙袍,独自立在宸妃画像前,指尖隔着三寸虚空描摹画中女子的眉梢,掌心纹路与宸妃耳坠下的珍珠流苏同时微颤。
“儿臣参见父皇。”
萧璟煜踏入殿内时,看着面前对着画像描摹的天子,只觉得讽刺,在触及对方眼底的疲惫时,喉头却涌起一丝陌生的钝痛。
“坐吧。” 皇帝指了指黄花梨圈椅,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温和。
萧璟煜纹丝不动,目光落在墙上画像。母妃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刺得他眼眶微酸。
刘公公适时退下,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以及墙上宸妃画像中,那双似有深意的眼眸。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 宣璟帝率先开口,“关于你母妃的事,朕······”
“儿臣已经知道真相。”萧璟煜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母妃不是自戕,是丽嫔的毒针日日催命,是凌贵妃的谗言句句诛心,是满朝文武的屠刀逼她入绝境······”他忽然冷笑,喉间滚过刺骨的凉,“而伤她最深的,是父皇的······默许。”
最后两个字如重锤砸在殿内,宣璟帝握着圈椅把手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窗外传来一声鹤唳,惊起檐角铜铃,叮铃作响中,他仿佛又听见多年前懿祥宫的哭声,那声音穿过重重宫墙,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刺痛他的耳膜。
“不,朕起初并不知道她们对你母妃下手!”宣璟帝的指尖死死抠住扶手,“等朕察觉时,你母妃已经药石无灵了······她拒见朕,连太医都不让进。朕知道,她还是怨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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