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交出去棠山匪患这么一桩大事的京兆府,原以为能安安稳稳地过个年,却不想除夕当日竟然又发生了这样一场天灾。
原本已休沐在家的郑府尹,也是不得已又苦哈哈地继续辛苦去了。
好在这件事无非就是动静大了些,并没有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京兆府所要处置的无非就是疏散人群,救治伤员,安抚百姓,处理后续相关事宜,对于郑府尹来说,这事儿比起棠山那件要命的事,实在是太过轻省了。
已经午后了,既知道福善寺的事情后果并不严重,她当下也顾及不到这事了。
往年除夕宫宴都是正式在傍晚时候才开始,直至夜幕时才正式众人兴起酒酣时。
今年时间上虽未大改,但因宫宴赶得比较匆忙,所以开宴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西池苑在春和宫的北宫偏西处,面积不算小,有一殿一院,前院后殿,看起来十分规整。
院中虽布局寻常,算不得精巧,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犷,但却有一处温泉活水蜿蜒流过,冬日里竟氤氲起些雾气来。
与从前除夕宴前朝后宫分殿而庆不同,今年却在西池殿中,在东西分设两席。
各宫夫人并诸家命妇贵女设席在西侧,而诸公朝官席位则设在东侧。
东西两侧中间以半透帘幕花屏隔开,并以刑窑白釉葫芦瓶红梅枝为衬,竟是难得的巧思。
皇后在这些宫务上确实周全细致,便是时间紧迫至此,这大宫宴能安排布置下去,都是颇费精力的事情,她竟还能想得这些雅趣。
酉时二刻,除了早先便来给皇后传了话,说八宝奴有些哭闹,要晚些过来的卢夫人,其余各宫夫人并诸家命妇贵女,以及前朝诸公朝官几乎都已入席,但阿璀却迟迟未至。
其实倒也不是阿璀拖延,而是她才出春和宫,刚走到宜秋宫门外的宫道上,便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卢月筱。
卢月筱抱着孩子,站在宫道一侧墙角下,身边却没一个宫人使女。
“西池苑宫宴将开,夫人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前去入座?”阿璀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压了压八宝奴的襁褓,看了眼那睡着的孩子。
孩子肌肤雪白,长得圆润了许多,比起刚出生时的黑黄瘦小,实在是极大的变化。
很显然,卢夫人将这孩子养得极其好的。
只是这孩子即便闭着眼,那与寻常孩子看起来便十分殊异的面容,却让阿璀也微不可察地暗暗叹了口气。
“方才不知何故,孩子哭闹得很,我便想着带他各处走走,才走了一会儿,谁知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卢月筱低头看着孩子,微微地笑,她的笑容里是满满当当的一个母亲的爱。
随着这孩子越来越大,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隔三差五地便往薰风殿去,从孩子刚出生到前两天,卢家更是送了三四个医女过来,阿璀有时候觉得,这孩子天生的残疾,卢月筱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但此时见着她看着孩子的眼神,她才忽然明白,即便卢月筱已经知道这孩子将来不可能长成一个正常的人,但即便如此,这些又怎能抵得过一个母亲昊天罔极的舐犊情深呢?
“我到这里来,也不光是带着孩子走走,其实是知道公主自光天殿去西池苑,定然要经过此处的。”卢月筱将孩子往上抱了抱,换了个手吃力,恰能更好地抬起头看向阿璀。
她笑道:“其实我是专程等在这里的,便是想私下里与公主见一面,我有一句话想跟您单独说呢。”
“夫人有什么话只管说。”阿璀也十分客气笑道。
“我……”卢月筱一时语滞,大约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一会儿之后也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阿璀始终含笑看着她,等她的话,却又好像迟疑了,她也没再立即开口,反而是将手里的襁褓往前递了递,笑问:“公主要不要抱抱八宝奴?”
阿璀确实不曾好好抱过这孩子,当下见卢月筱已经将孩子递送到自己跟前来,她便顺手接抱过来。
她在外头行走游历,遇见过许多事,也抱过小孩子,这会儿抱着八宝奴的手法也算得上专业,倒是让卢月筱目光微微一亮,有些惊讶。
“殿下虽然年轻,未曾做过母亲,但这抱孩子的模样瞧着却像是个熟手。”
我以前还没回金陵的时候,有一次外出游历,寻访一处村落的造纸技艺。那时借住的一户人家的娘子临盆,生了一整夜都没生下来。那村子远,去镇上请大夫少说也得一日功夫。眼见若再无外力相助,怕是母子俱亡,我从前学了些皮毛医术,只得硬着头皮上。好在颇有些运气,最后那孩子顺利生了下来。但那孩子也是孱弱,后来那三天那孩子便一直是我看顾的,大约是那时候学会的吧?”阿璀微笑道。
她抱过八宝奴时,襁褓里的孩子大约感觉到被换了手,挣扎着手脚,像是要醒来的模样。恐他惊醒哭闹,她便左右轻轻的晃动着身体,一手慢慢地轻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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