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神录 第683章 最后一朵姒莲也凋落

连姝久久凝视着在两人离开的地方。

这句话如同凋谢的姒莲花瓣轻飘飘落下：“阿姐和先生离开了……”

于是。

最后一朵姒莲也凋落。

她像是吞咽了十七颗野橘子般，酸涩得泪水化为满地的盐，侵蚀着仅剩下的暖意。

连姝独独仰望天际，浑身像是卸了力，直直倒下去，仰躺在湖面上。波纹一圈圈荡开，漂浮的花瓣顺着水波往前荡。

眸中灰暗一片。

只是天太黑了，月亮也熄灭了。

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连姝朝着天际缓缓伸出手，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些什么。

直到手臂酸涩，手中依旧空无一物，她轻声道：“我会尽力的……”

尽力寻回她的乐园。

藏在呼吸里的伤痛，思念在喘气。

一阵清香自身侧传来。

白迎拖着一朵姒莲往她身上拉，它捧着整朵掉落的花：“阿姝，别难过，这是开得最大的那一朵，它自己掉了，一片花瓣也没少。”

毛茸茸的爪子蹭了蹭连姝的脸颊，它颇为心疼：“别难过了，阿姝。”

连姝揉了揉白迎的脑袋，然后平静道：“不用担心我，白迎。让我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一会儿就好了……”

白迎缩了身子，有些犹豫:“好。”

它眨巴着碧绿色大眼睛，它踌躇着，爬上了旁边一片莲叶上，顺便把那朵盛开的姒莲也放了上去。

只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连姝。

连姝闭上眼，眼眶有些红肿，尽量放空自己。

最好什么也不要想，要不然她会选择用不理智的方式再去见阿涟姐姐的……

扶疏吸吸鼻子：“至少他们最后很幸福。”

连姝忽然问道：“结局幸福就好了吗？”

“可明明，开始和过程同样重要。我阿姐因为过往一直痛苦着，连幸福都不敢触碰，一路上都是遗憾。属于阿姐的公平，迟了一百多年才降临。”

她语气低落：“前辈，你觉得只有结局幸福，就算是幸福了吗？那中间所有的时光呢？她受过的所有伤害呢？流过的所有眼泪呢？内心压抑的悲伤呢？只一句结局幸福，就能将其抹去吗？”

心中一片苦涩，连姝说:“我想我阿姐一直幸福，并非只短暂的一刻。”

“我始终觉得不公平。这世界上有太多我们难以控制的事情，创造了太多遗憾。我走在这一条路上，有些看不清尽头。”

她低下头，异常悲伤:“现在我要面对的是，我要和他们一个一个告别，看着我所有的亲人消失在我眼前。”

“我的师父们、先生、姐姐、哥哥、阿婆……我要是不去找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可是见到了，我也只能看着他们消失。”

“毫无办法，极其无力。”

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世间，我唯一不能舍弃的就是我的家人。一个迷惘的人，在世间徘徊了许久，人生一直都是灰白色的。直到我去了姜末，获得了新生。那里太过美好了，生活安宁，是一片出不去的桃源。”

“我从未萌生过离开家的想法。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都不想知道。因为我知道，我有了个家。”

“家是我一生的起点。”

眼前浮现一层云雾，睫毛微颤，她脆弱无比:“我也希望那是我的终点。”

“姜末是我的根，如若不是一场意外，我根本就不会离开家的，也根本不会探索外面的世界。”

扶疏一直听着，她沉默了许久：“过程一样重要，但是结局也很重要。”

红眸闪过晦暗，她说:“人都有贪念的，想要得到更多。”

“你不也因为追求一个结局，而踏上这条路的吗？”

连姝低落道:“那是我为之不懈努力的目标。”

那一丝渺茫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

“我希望他们有更幸福的结局。”

连姝倏地笑了，笑容缓缓扩大，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旋涡中:“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一直见到我阿姐他们的。不用是幻境，也不是梦境。”

她想过的，想过无数次，日日夜夜都在想。

手掌处晕染青蓝色的玄力，对准了心脏，她眼眶通红，心脏鼓动，整个人冷静得不成样子。

扶疏冷声道：“你在做什么？连姝。”

她问：“你要逃避吗？”

连姝极其冷静：“使用这种能力就是逃避吗？人都有贪念，我也有，姜末就是我的心心念念。我只是想要一个更好的结局。用天赐的能力改写一个个不幸的结局，这也算是逃避吗？”

玄力释放，就能回到两天前。

她就能再次见到阿涟姐姐了。也许不止一面，只要她维持这个循环，她就能见到阿涟姐姐无数次。

只要她用这个能力……

只要……

扶疏打断了她的话，她眯起眼，思索着，声音冷极了：“不要混淆是非，现在你回去，会有更好的结局？你是在骗你自己吗？”

手指的力气逐渐增加，青蓝色在胸前晕染开。

手中是希望，也是拉她进入深渊的绝望。

到了最后一步，连姝却停住了，玄力在手中打转，她的泪水缓缓滑落。

连姝小声告诉自己。

回去，回去啊……

差一点就可以骗过那个理智的自己了，她就可以放纵一把了。

扶疏忍不住劝诫：“连姝，你明白的，一旦你尝试这样做，你姐姐，包括你所有的家人都会失望，你也会疯掉的。”

连姝只是低吟一声，看不出神色：“阿姐对我很重要，她是第一个带我回家的人。我只是想要再见到她。”

“这是无比漫长的旅途，如果我错过了这次，下一次相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扶疏长长叹口气：“可你会迷失在短暂的相遇中，被束缚着出不来。”

“放手吧，姜末连姝。你是继承姜末意志的勇士，而不是止步不前的懦夫。”

连姝彻底松开了手。

她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疯癫的想法不断翻涌出来，理智战胜了扭曲的想法，连姝悲痛欲绝，手中卸了力，垂落在湖水中，冰冷的湖水吸取她的温度。

“……前辈，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逃避的。”

她不能有一点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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