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恨却来时 第460章 预言

最终，青州一事结案——刺史林源中勾结富商王家，胡作非为、草菅人命、中饱私囊、因公谋私，数罪并罚，林王两家抄家流放岭南，林源中及王家家主问斩于菜市口；赵德海虽死，但同样假公济私，家族抄家流放；王准刺杀皇子，罪不可赦，下令夷诛三族，满门抄斩；其他官员或有贪污，或有**，皆被清算；与此案有关的全部皇商，全部革职查办。

李长策擢升为青州刺史，在此案中有功的青州官员皆为擢升。

三个月后，金陵的陈淮病逝于床榻，享年八十一岁。当然，这自是后话。

青州的灾民在朝廷的救治下，也开始安居乐业起来，仓廪案就此告下段落，皇帝本该起驾回宫，然而阿照的伤还得静养，故齐越便欲在青州再待上两个月。

林源中被抄斩后，皇帝一行人仍旧是居住在刺史府邸，李长策战战兢兢不敢搬来，皇帝也便随他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众人或是探望阿照病情，或是微服出访，或是游览山川，日子也算是闲适安稳。

一个月过去，阿照的身体渐渐康复，已经完全能够起身走路了。晏清禾、曹蘅以及三个孩子时常围坐在一屋闲谈，元熹总会问起母亲小时候在青州的趣事，当得知外祖母的坟茔修建在了郊外青山上的道观里时，元熹便立刻提议要去看看。

“儿臣长了那么大，都还没有去拜见过外祖母呢！若母亲早早告诉我，我必定第一日就去祭拜，不如再过两日，咱们一起去道观里打蘸罢？”

齐琰也立刻附和道，“是啊母后，正巧云隐大师暂住在郊外道馆中，儿臣也可顺路去拜访一番，感谢其救命之恩。”

“可是你的伤……”

“儿臣已经好多了，眼下行动自如，母后莫要担心。”齐琰连忙解释。

“是啊清禾，”曹蘅也笑着柔声劝道，“二十多年前，你就经常同我讲过令堂，怎么如何反倒近乡情怯？咱们就去游玩一番，只是不要让陛下也跟了去才是……”

“好，好，”晏清禾无奈笑道，“恰好今日天气不错，那就且去罢，只是不要声张才是。”

……

青州城郊，青山苍翠，太玄观掩映于松柏之间，古朴清幽。五人用过斋饭，晏清禾与曹蘅在观内客房小憩，齐瑾、元熹、齐琰三人则趁此空闲时间，寻到了云隐大师暂居的静室。

静室简朴，唯有一榻、一案、一蒲团。云隐大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白发白须，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早已料到他们会来。

“大师。”三人恭敬行礼。

云隐大师微微颔首，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

三人纷纷谢过大师，尤其是齐琰，犹为敬重恭谦。云隐大师轻轻挥了挥手，看着庭外青山连绵，摸着胡子淡淡笑道，

“三位殿下驾临，老朽有失远迎。救命之恩，不必再提，皆是缘法。诸位贵气逼人，紫薇星辉隐现，老朽观之甚喜，临别在即，三位殿下若有关于生死之惑，不妨一问，老朽或可略窥天机，权当结缘。”

关于生死的问题……三人心中俱是一凛，目光下意识地交汇，又迅速分开。

那至高之位，那未来的腥风血雨，那最终的结局，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是瑾瑜琰三人少年最深的渴望与最隐秘的恐惧。

然而，此刻在道观，在刚刚经历生死大劫的阿照面前，在超然物外的云隐面前，谁又能、谁又敢将那**裸的野心宣之于口？

问谁得天下，问谁登大宝，这念头在三人心中翻滚，却终究被更深的顾虑与此刻微妙的气氛压了下去。

一片沉默中，齐琰率先上前一步。他面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大师，母后操劳半生，身体素来孱弱。齐琰身为人子，日夜悬心，我只想问，我与姐姐，还能侍奉母亲膝下……多久？”

他问得含蓄，想着与其拐弯抹角地去问那个位子，还不如直接问更为重要的事情，那份对母亲寿数的关切，情真意切，毫无作伪。

云隐大师的目光落在齐琰身上，带着一丝悲悯，缓缓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然心脉有损，积劳日久，观其命数，寿元当在半百之数左右。”

“半百？”元熹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道，“五十……怎么会……”

齐琰一怔，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仿佛那半百二字是两把冰锥刺入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大师！可有延寿之法？我愿以己之寿，换母亲康健！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只要能延长母后寿元，齐琰万死不辞！”

少年眼中是孤注一掷的赤诚，那份孝心炽热得灼人。

云隐大师看着他，眼中悲悯之色更浓，却缓缓摇头，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悲天悯人是自嘲，“殿下孝心感天动地，然天命有常，非人力可强易。殿下自身……寿数也未必能超过皇后娘娘。强求无益，反添业障。”

“什……什么？”齐琰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想起自己甚至还未必能活过半百，联想起这些日子病榻上的疲惫，哀伤深深刺入了心窝。

元熹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她看向云隐大师，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微微发颤，此刻也不在乎那个位子，她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大师！容我再问一句，阿照他……可是……寿终正寝？”

她紧紧盯着大师的眼睛，她不要模棱两可，她要知道弟弟最终的命数。

静室里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云隐大师的目光从元熹焦虑的面容，缓缓移到齐琰苍白而茫然的脸上，沉默了片刻，那片刻的寂静，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终于，大师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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