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见那声音——不是从耳朵,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入的低吟。
它像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针,一寸寸刺进我的天灵盖,搅动着母音之茧中尚未平息的余波。
那誓音残念并非单纯的意志,而是一种活着的记忆,古老、饥渴,带着被封印万年的怨怒,正顺着那道缠绕在我们颈间的音纹,悄然爬入我的识海。
“不……”我咬紧牙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光影错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凝视着我。
那些曾被誓音吞噬的灵魂碎片,在我体内翻腾,竟也躁动不安,像是感应到了真正的主宰归来。
母音之茧剧烈震颤,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仿佛它也在抗拒这场侵占。
“苏玳!”沈砚一声低喝,身影骤然掠至我身前。
他双手翻飞,结出一道我从未见过的玄音印,指尖溢出幽蓝的誓音之力,在空中划出层层叠叠的符纹,瞬间封锁了我们周遭的空间。
那层结界如同琉璃般透明,却沉重得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他回眸看我一眼,眸色深得如同深渊,“别睁眼,也别回应它。”他的声音低哑,却异常坚定,像是一把插入乱流中的锚,“听我声音,只听我一人。”
下一瞬,他掌心贴上我的后背,一股温润却磅礴的誓音之力涌入体内。
那力量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灼烧感,但它像一道堤坝,硬生生拦在我与那外来意志之间。
我能感觉到,他在用自己的声核为我筑墙,以他的记忆、他的执念为砖石,将那股冰冷的侵蚀之力一点点逼退。
可这举动,代价巨大。
我察觉到他的气息在飞速衰弱,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已近乎透明,唇角渗出一缕暗红的血丝。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退开半分。
“呵……”心狱执事站在结界之外,冷眼旁观,忽然发出一声讥诮的笑,“玄音使,你当真以为,凭你这点残破的誓音修为,就能抗衡本源意志?”
他缓缓走近,眼中浮现出某种诡异的清明,仿佛透过我们,看到了更久远的过去。
“那音纹,是‘双生之契’的烙印,不是连接,是献祭的开端。”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砸进我耳中,“誓音本源已认你为主,苏玳,但你并非它的主人,而是它的容器——它的母体。”
我心头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母体?”我艰难开口,声音嘶哑。
“不错。”心狱执事盯着我,眼神复杂难辨,“它需要一个承载万灵之声的躯壳,而你,因七窍玲珑音与母音之茧的共鸣,成了唯一契合的存在。可这容器……终究会崩毁。除非——”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沈砚,声音忽然压得极低:
“除非有人以命相抵,用自身的誓音命格为引,将本源之力引渡出体,替你承受反噬。”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砚的动作微微一滞,却没有回头,只是更紧地贴住我的背脊,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
“你以为……”他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会犹豫?”
心狱执事冷笑:“你连自己都护不住。你喉间的逆鳞锁还未解开,声核早已千疮百孔,你拿什么替她死?拿什么替她扛下本源暴动?你不过是个被命运钉死的影子,连完整的‘人’都算不上!”
沈砚终于缓缓转过头。
他的眼神,冷得像雪夜中的刀锋,却又燃着一簇谁也扑不灭的火。
“我是影族少主。”他一字一句道,声音不大,却震得结界嗡鸣,“是誓者转世,是逆命之人。”
他看向我,眸光深不见底。
“你说我不完整?”他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可我这一生,只为护一人完整。”
我的心猛地一缩,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
就在这时,母音之茧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响,像是警钟,又像是哀鸣。
那道缠绕在我们颈间的音纹骤然发烫,开始向皮肤下渗透,如同活物般游走,直逼心脉。
我感到意识开始模糊,脑海中响起无数重叠的声音——有童年的歌谣,有谷主阴冷的命令,有萧砚曾在我耳边说过的那句“此生不负”……
而其中,最清晰的,是一道不属于任何人的、古老而威严的低语:
“归位……容器……归我……”
“不!”我嘶吼出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沈砚猛然收紧手臂,将我牢牢护在怀中。
他的体温极低,心跳却快得惊人。
“听着,”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无论发生什么,别松手。”
我抬头看他,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凝视着我,眸中映着我的倒影,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魂魄。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重若千钧:
“我愿意。”我愿意。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符咒,又像是一声诀别,从他唇间逸出的刹那,天地仿佛为之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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