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人生 第31章 大洪水（一）

弗里斯兰，耶斯特小镇的酒馆老板正开心的擦着手上的木杯子，与有些愁闷的客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连续的大雨，让无事可做的镇民只能去酒馆喝一杯解闷，自然令酒馆老板开心，可同样的大雨，却令镇民们不免有些担忧。

当然，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酒馆老板深知绝对不能让酒客们看出自己此时的开心，因此他朝着一旁的酒馆半常驻嘉宾——吟游诗人伯尼使了个眼色。

看在那几杯麦酒的份上，伯尼站了起来，刚清清嗓子就被人打断。

“伯尼，别说你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了。”一名本就烦闷的酒客看着伯尼，表情更加无奈：“讲的其他吧。”

“其他的……”伯尼眼珠子一转：“那讲讲最近皇帝陛下和摄政颁布的政策？”

这下酒客们来了兴趣，毕竟传奇故事不是人人都爱，但是酒馆里指点江山，又有哪个男人能拒绝的了。

迎着酒客们期待的目光，伯尼缓缓开口道：“第一条嘛，是从汉堡传来的消息，说是因为奥地利公爵和施蒂利亚公爵之间的私斗令摄政殿下大为恼火，很是叱责了两位公爵，还收回他们领地的铸币权。”

“我们的摄政殿下果然如同传说中般的英明神武！”一名酒客老怀大慰道：“这些贵族私斗，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要么上战场拼命，要么交老大一笔税才能保平安。”

这番话很是引起了镇民的共鸣。对于他们这些老实本分的镇民来说，安安分分过日子最好了，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愿意去打打杀杀。因此一名高个的镇民举起酒杯：“敬诺恩殿下！”

“敬诺恩殿下！”

酒客们纷纷举杯痛饮，令酒馆老板的眉毛喜悦的像只蹦跳的小鹿。

“不行不行，我是个合格的酒馆老板，决不能因为业绩飙升而暴露出我内心的喜悦。”酒馆老板一边强装镇定，一边吩咐伙计给吟游诗人上酒。

又是一杯麦酒下肚，伯尼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第二件事嘛，自然是摄政殿下在帝国议会上提出，为了促进商贸繁荣，希望帝国诸侯能免收过路费，改为征收贸易税。”

几个行商不由得耳朵竖起来，要是这个法案通过，显而易见各个领地的特产将会更加容易流通，他们这群商人也更容易赚钱了。

“可惜方案没有得到通过。”

行商们不由得叹口气：“明明这么好的议案，为什么就没通过呢？”

“这还不简单！”伯尼咂了口麦酒，露出狡黠的笑容：“诸位想想，过路费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多少货收多少钱，钱收不着那就直接收货，到手的利益总归是跑不掉。”

“可要是收贸易税，且不谈要多久才能见到效果，就是真的商贸繁荣了，那些贵族老爷又不像我们英明神武的摄政殿下，他们可不知道哪些货物的真实交易价格，肯定要被商人坑死。”

伯尼说完还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商人一眼。

“你说谁呢？！！！”那些商人要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下崩了起来：“这可是诽谤！！！我们都是诚信经营的，半个子都没虚报过啊！”

酒馆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就连邻桌上，一个一脸凶相，生人勿近的中年男子都翘起一副嘲讽的笑容。

“这些商人……”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要不是税务局查的严，天知道他们敢怎么搞。”

“话虽如此，可是税务局那群同僚，确实有些猛地过分了。”一旁的青年有些心有余悸道：“我都没想到，那个看上去笑嘻嘻大叔，砍人比砍苹果还快。”

“同僚的强大总归是好事。”中年男子对此倒是颇为欣慰，只是他看了看窗外依然猛烈的暴雨，心中的不安却更加浓重。

此时，一阵剧烈的雨点呼啸而至。

酒馆内众人循着风雨，不满的看过去，却发现一名裹着兜帽的信使正气喘吁吁的扫视着酒馆。

在看到中年男子后，信使眼睛一亮，直接大步走了过去：“史蒂芬镇长！有来自吕贝克政务厅的命令！”

史蒂芬脸上顿时凝重，从信使手中接过羊皮卷轴，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其余酒客也纷纷停下交谈，一同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再次确认抬头和落款无误后，史蒂芬将卷轴小心的塞进怀里，而一旁的青年顿时沉不住气道：“镇长，上头说什么了？”

史蒂芬扫了一眼青年，眼神中透露出死一般的冷静，让青年接下来的话语都被堵在嗓子眼里。

史蒂芬颇为高大的身躯站了起来，一边将自己厚实的防水斗篷穿好，一边向着信使嘱咐道：“去告诉迪奥副镇长，敲响警钟，集合镇民！”

“洪水要来了！！！”

原本热切的酒馆如坠冰窟。洪水放到一千年后都是难以抵御的灾害，而现在更是无可抵挡的天灾。

一时间酒馆的众人轰然散去，为着自己的家人和货物而早做打算，就连酒馆老板都已消失不见。

信使已经随着人群消失，而青年刚想有所动作却被史蒂芬摁住了肩膀。青年抬起头，看着史蒂芬坚毅的脸庞，听到史蒂芬依然冷静的话语：“莱恩！你跟着我！”

“噢？！！”小青年莱恩还有些懵，等史蒂芬把防水斗篷穿好才反应过来，急忙将自己的防水斗篷套上，跟着史蒂芬的步伐踏出了酒馆。

走出酒馆外，才知道这雨到底有多大。

史蒂芬和莱恩刚踏出酒馆，冰冷的雨点便如鞭子般抽打在斗篷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街道早已化作泥泞的洪流，浑浊的积水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般艰难。

莱恩眯起眼，雨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眶，火辣辣的疼。前方史蒂芬的背影在雨幕中时隐时现，如同一块逆流而上的礁石。

"抓紧！"史蒂芬突然回身拽住踉跄的莱恩。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镇长铁青的脸——他的斗篷下摆正被湍急的水流扯得笔直。

两人搀扶着穿过街道和一大片田埂，但随即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骤然压过雨声。莱恩抬头望去，平日温顺的耶斯特河此刻化作翻滚的巨蟒，裹挟着断枝碎石狠狠撞击着堤岸。

三十步外的水闸处，闸门铁链在激流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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