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奉的死,就像是初夏的风,吹起池中片片波澜。
白波军中几个老人得知是王匡杀的杨奉,封赏也不要了,趁乱逃入山野。
其余的白波军则是死死攥着手中的木片,耷拉着头找个拐角挤着。
将军死了就死了。
反正封赏是天子给的,想来杨奉死不死,封赏不会跑。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携杀人之威,王匡带着王斌选出五百名精壮的汉子,临时组成了虎贲卫。
找遍了全白波军,凑齐了三百长枪,二百短刀。
总算有些模样。
王匡看着,总觉得连他最开始带的黑衣军都不如。
晌午刚过去,王匡接到报告:河东太守王邑领河东大小官员前来拜见。
除了布帛、大米之外,还有三驾马车。
百官宫人又是一阵欢呼。
天子将布帛赏赐给百官,米粮就地煮吃。
到了河东,天子的安危算是暂时有了保障。
接下来去哪里,就成了当下头等大事。
总不能在这破土屋里长住吧?
大阳乃是小县,也难容大驾,看大阳县长那个干瘦样就能瞧出一二。
遇事不决,搬上朝会。
这次朝会仍在上安村天子的土屋里头召开。
参会人员有:当今天子刘协,当朝太尉杨彪,国丈伏完,国舅王斌,平陶侯、镇北将军、并州牧王匡、安集将军董承、河东太守王邑,共七人。
还有些大臣地位够了,但话语权不够,无缘参会。
主要是屋子里实在坐不下这许多人。
比如王邑,就挤在墙根。
王匡坐在王斌旁边,携杀人之威,周围倒是显得宽松一些,也不过三两拳的空地。
中间还放了一幅从飞熊军手中抢回的舆图
到了六月,天气就渐渐热起来。
尚未开口,几人就额头生汗。
天子坐在上首,虽然鬓角汗水都要滴下来,但仍端坐如松,保持帝王威仪。
空气逐渐炽热,有人先开了口。
正是当朝太尉。
杨彪伸出有些干枯的手指,指向面前的舆图:“诸位,眼下陛下安危可保,我等需议出一驻跸之地,供陛下暂歇。”
董承想要开口,目光扫到王匡的背影又止住了话头。
他不想留在河东,别人不知,他却知道。
河东是王匡的自留地。
身久处,心不安。
只是这时候开口,恐得罪了王匡,还是……
索性等别人先开腔。
沉默,再次袭来。
“雒阳!”国舅王斌的声音率先打破沉寂,他看见了侄子脸上的僵硬。
他必须开口。
手指点舆图上标记洛阳的那个墨点。
“祖宗陵寝所在,两百年汉家正朔所系!纵然宫阙倾颓,九陌荒芜,只要陛下踏入雒阳城一步,天下忠义之士,必如百川归海!”
“王都尉所言甚是。”
“只是你口中的雒阳城,此刻怕连一片完整的瓦都找不到!李傕、郭汜的豺狼之兵就在后面咬着!还要让陛下再走几百里路,去断壁残垣里休息?”
说话的是伏完。
伏家一族所系皆在伏皇后一身。
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颠沛流离,更不要说住在那个片瓦难寻的雒阳!
“曹阳涧的教训还不够?多少忠臣的血染红了河水!”
王斌不再开口,他已经完成了使命。
“国丈所言,是实情。雒阳残破,路途险远,非万全之策。”
王匡适时开口,出工不出力。
“臣曾任河内太守,郡治怀县。城池尚算完整,仓廪亦有积粟,经年经营商贸繁荣,不比昔日雒阳,也相去不远。不过怀县距此三百余里,路途虽远,臣下必竭尽所能,保陛下无虞。”
他抬眼,目光坦荡。
有人心动,有人皱眉。
“早闻平陶侯经世之才,将河内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百业俱兴。”
“怀县确实不错,咳咳。”
国丈伏完轻轻咳嗽一声,他清癯的脸上满是忧虑。
目光不时飘向门外。
“然河内毗邻冀州袁本初之境。袁绍坐拥数州,兵强马壮,其心……恐难测啊。”
他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怀县的繁荣图景,“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入险地,寄人篱下?”
王匡笑笑,不再多言。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他都知道,所争无义。
看着就是了。
一直凝视图上并州方位的太尉杨彪,缓缓抬起眼皮。
这位三朝老臣须发皆白,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沉淀着洞悉世事的深邃,目光忽然望向王匡。
“晋阳……”他苍老的手指划过图上山川,“并州治所,又有平陶侯坐镇,城池坚固,远离中原纷争漩涡,有一州供养,不会委屈陛下。确是一处避乱休养生息之地。”
“太尉老成谋国,晋阳安稳,确为良选。”伏完点头附和。
“安稳?”董承没有管住唇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
“安稳得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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