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白驹过隙,倏忽间,庭院里追逐嬉戏的稚嫩身影,便已抽枝拔节,显露出少年人的挺拔轮廓与少女初成的娉婷风姿。仿佛只是昨夜还在灯下缠着娘亲讲那铁鸟飞天的奇闻,今日,暖暖已到了束发入学的年纪,而优优,更是站在了人生第一个重要的分岔路口——需择一学府,精研深造,叩问前程。
莫家书香门第,杏林传家,按常理,优优承袭家学,入太医院或顶尖的医科学院,自是顺理成章。他自幼聪颖,于医道一途也颇有悟性,辨识药性、背诵汤头,皆不在话下。然此子心性,却更似其伯父莫涵,骨子里涌动着一股对“造物”近乎痴迷的热忱。
那些冰冷的铁石,旋转的机括,精密的榫卯,在他眼中,远比脉象的浮沉、药性的寒热更具魔力。他常流连于大伯莫涵那间堆满奇巧物件的工坊,一待便是半日。他见过大伯设计的“护颅盔”,形如覆钵,以坚韧藤条与厚革层层压制而成,戴于役夫头上,纵有砖石坠落,亦可保性命无虞,此物一出,修桥筑城的工匠伤亡立减;他见过那矗立河畔、吱呀作响的“龙骨翻车”,无需人力畜力,仅凭水流之力,便将汩汩清泉提至高处,灌溉干涸田亩,解了农人肩挑背扛之苦;他更曾随大伯深入铁矿,见识过那熔炉内炽焰翻腾,铁水奔流如赤龙,最终在匠人手中千锤百炼,化作犁铧锄镰、斧凿刀兵,改变着农耕与生计的模样;还有那取自地底、黝黑黏稠的“猛火油”,点燃后烈焰熊熊,竟可驱动庞大的机关,迸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这些由冰冷死物蜕变而成的神奇力量,这些足以撼动山河、改变黎民生活的“造化之功”,对一个心怀热血、渴望亲手“开物”的少年郎而言,其诱惑力,远胜于悬壶济世带来的宁静荣光。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一种对未知领域与创造伟力的极致向往。
当优优将心中抉择坦然相告,道出欲报考帝国最高学府——格致院下属的工程学院时,莫珺与小桂相视片刻,眼中虽有意外,却无半分阻挠之意。
“优优,”莫珺拍了拍儿子日渐宽厚的肩膀,眼中是洞悉与包容,“大道三千,各有其途。医者仁心,活人性命;工者巧思,利物济世。汝心之所向,便是汝道之所在。既有此志,便去闯一闯那格致院的门槛吧!”
小桂亦含笑点头,温言道:“能亲手造出便利苍生之物,亦是莫大功德。去吧,娘亲信你!” 父母的开明与支持,如同春风,鼓荡起少年心中远航的风帆。
以优优的聪慧勤勉,加之莫涵私下倾囊相授的格物基础,格致院工程科那严苛的入学试炼,于他而言,不过是砥砺锋芒的磨刀石。放榜之日,格致院那高耸的朱漆大门外,金榜高悬,阳光下“莫忧”二字赫然居于魁首之位,熠熠生辉,力压群伦。
“中了!头名!是莫家的小公子!”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与艳羡。
“不愧是莫家的麒麟儿!一门双杰,文武兼资啊!”
“莫老将军福泽深厚,莫夫人医者仁心,这子孙辈也是人中龙凤!”
交口赞誉之声如潮水般涌起。早有伶俐的小厮挤在人群中看清了名次,拔腿便往莫府飞奔报喜。
喜讯如插翅,瞬间飞遍莫府上下。仆从们奔走相告,人人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老夫人子璐与老将军莫离闻讯,更是抚掌大笑,连声道好。阖府上下张灯结彩,杀鸡宰羊,烹煮煎炸,不多时,花厅里那张能容纳十余人的大紫檀圆桌,连同侧旁略小些的楠木八仙桌,俱已摆满了珍馐佳肴,香气四溢。
优优本人对此盛名倒是颇显淡然。于他而言,考入格致院不过是迈向心中那座“造物”圣殿的第一步,万里长征方始足下,实在无需大张旗鼓。然见祖母、父母、伯父姑母们皆喜气盈腮,阖府上下为他的前程如此欢欣鼓舞,那份素日的沉静内敛也化作了暖融的笑意。也罢,权当是家人借此良辰,共享天伦之乐。
华灯初上,花厅内明烛高烧,亮如白昼。主桌首席,子璐老夫人身着绛紫福寿纹锦袍,精神矍铄;老将军莫离一身常服,虽已卸甲,眉宇间依旧英气勃发,不怒自威。两位老人含笑端坐,看着满堂儿孙,眼中尽是欣慰与满足。
长子莫涵携温婉的妻子坐于左侧,次子莫珺与小桂相伴在右。长女星儿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携着温文尔雅的夫婿坐在下首;次女莫琳亦嫁作人妇,与夫君紧挨着姐姐。另一桌则热闹非凡,暖暖已出落成明丽少女,带着几个表弟妹围坐一桌,笑语喧阗,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玉箸轻举,金杯频传。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莫涵举杯向侄儿祝贺,言语间满是期许;星儿、莫琳亦笑语盈盈,赞不绝口;暖暖更是骄傲地扬着小脸,仿佛考中魁首的是她自己。莫珺与小桂看着儿子在长辈夸赞中依旧沉稳谦逊的模样,心中既自豪又熨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