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实在未能看清,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林枫的声音在死寂的甘露殿内回荡,清晰得仿佛能听到回声。他深深垂着头,后背的冷汗却几乎要浸透两层衣衫。这个回答,是他权衡利弊、在刀尖上跳舞的结果。否认看到字迹,是自欺欺人;直言“魏”字,是自寻死路。唯有“模糊难辨”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有否认纸的存在(避免欺君),也没有指证任何人(避免引火烧身),更将“未能看清”的责任推给了混乱的现场和毒烟,为自己留下了一丝转圜的余地。
然而,这丝余地,在帝王眼中,或许就是首鼠两端的证据!
御座之上,李世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林枫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跪在地上的魏王李泰,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头看向林枫,眼神中的委屈瞬间被一丝错愕和更深的探究取代,仿佛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医正。
长孙无忌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归于更加深邃的平静,只是看向林枫的目光,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玩味?
时间仿佛停滞。林枫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李世民缓缓收回了目光,那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了一丝。他没有再追问那个字,也没有对林枫的回答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淡口吻道:“皇后凤体初安,仍需你悉心照料。退下吧。”
“臣遵旨!”林枫如蒙大赦,强压着狂跳的心脏,躬身行礼,一步步倒退着离开了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甘露殿。直到殿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那三道令人心悸的目光,他才敢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后背已然湿透。
暂时过关了?林枫心中没有丝毫轻松。李世民那最后冰冷的眼神,长孙无忌那深不可测的平静,李泰那探究的目光,都如同附骨之蛆,让他明白,自己远未脱离险境。甘露殿的短暂交锋,不过是风暴前的片刻喘息。
他被殿前禁卫“护送”着,离开了皇城。宫门外,夜色已深,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在远处闪烁,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寒意。芸娘早已焦急地等在宫门附近,看到林枫出来,连忙迎上,眼中满是担忧。
“少爷!您没事吧?”芸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事,回……”林枫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队身着玄色劲装、腰佩横刀、气势森冷的骑士,如同幽灵般从黑暗的街角无声涌出,瞬间将林枫和芸娘团团围住!为首之人,并非宫禁侍卫,而是一名面容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他手中高举着一枚黑沉沉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狰狞的狴犴兽首!
“大理寺办案!”中年男子声音冰冷,毫无感情,“奉旨,缉拿嫌犯林枫!即刻押往天牢候审!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轰!
林枫脑中一片空白!大理寺?!天牢?!奉旨?!
芸娘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抓住林枫的衣袖:“你们干什么!我家少爷是救皇后的功臣!你们不能抓他!”
“聒噪!”中年男子眼神一厉,旁边一名骑士立刻上前,粗暴地将芸娘推开。
林枫扶住踉跄的芸娘,将她护在身后,强自镇定地看着那为首之人:“这位大人,不知下官身犯何罪?需劳动大理寺奉旨拿人?”
“何罪?”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物,在火把的光线下展开——赫然是一张折叠的黄纸符箓!符箓上,用暗红色的、仿佛血迹的液体画着扭曲的符文,与那巫蛊人偶下的符箓,一模一样!
“此物,乃大理寺搜查太医署林医正值房时,于你枕席暗格之中发现!”中年男子声音如同寒冰,“此符箓,与凤仪殿外锦盒中用于魇镇皇后娘娘的符箓,如出一辙!人证物证俱在!林枫!你还有何话说?!”
嗡!
林枫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枕席暗格?一模一样的符箓?栽赃!**裸的栽赃!幕后之人,竟将陷阱埋到了太医署他的值房之中!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在他被召入甘露殿、值房无人看守之时!
对方不仅能量巨大,手段通天,更是要将他置于死地,永绝后患!
“不可能!这是栽赃!”林枫厉声反驳,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下官从未见过此物!更不可能将其藏于值房!请大人明察!”
“明察?”中年男子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自有圣裁!带走!”
几名如狼似虎的大理寺缇骑立刻上前,不由分说,铁钳般的手抓住林枫的双臂,冰冷的锁链瞬间铐上他的手腕!那沉重的铁链,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自由和希望。
“少爷——!”芸娘哭喊着扑上来,却被无情地推开。
“芸娘!回去!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林枫被强行拖拽着离开,只来得及对哭成泪人的芸娘喊出最后一句。他知道,此刻任何反抗都是徒劳,只会让芸娘也陷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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